禦龍氏砍竹節的時候,易斷就知道要過除夕了。
古老相傳,有個凶惡的怪獸叫夕,每到歲末便出來害人,後來,人們知道夕最怕聲響,於是年三十晚上,家家戶戶燃放爆竹,來驅除夕獸.以求新的一年安寧,這種習俗從此流傳下來,年三十晚上便稱為除夕了。
竹子是莊園外圍的竹子,砍竹子的,是一柄青銅短劍,鋒銳無比。
易斷一直都很好奇,那柄青銅短劍,到底有多鋒銳,因為他曾親眼見過禦龍氏用青銅短劍,一劍砍斷了一根石條,切口光滑,如同打磨出來的一般。
除夕到了,那位老者也會來到莊園內,這是易斷一年到頭少有的能見到外人的時候。
所以這些天,禦龍氏收羅了很多食材,無論是肉食還是素菜,還有各種調料,備的都很充足。
易斷能看出來,禦龍氏與那老者之間的關系很是微妙,甚至可以說是奇怪。
兩人見面就是掐架,打出真火的時候,銀蛇都嚇得竄入房中,躲在易斷懷裡不出來,兩人交手的聲音宛如風雷,震得易斷耳膜都生疼,每當這時候,就連易斷都不敢看,他曾經嘗試過,看不清不說,雙眼被刺目的光芒,幾乎刺瞎了眼睛。
從那以後,一旦兩人打出真火來,易斷二話不說,進房關門,抱著裝聾作啞,就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啥事。
果不其然,黃昏的時候,那老者趕來了,他身披雪白的獸皮大氅,腳下蹬著一雙精美的鹿皮靴子,大氅下是一襲黑袍,渾身掛滿了精美的玉佩、玉玨、玉玲瓏等等配飾,顯得很是貴氣。
“禦龍氏,今日備的什麽飯食?”
禦龍氏微微一笑,竹竿斜插在背後,雙手環抱,冷笑道:“什麽都有,就看你有沒有本事吃了。”
老者哈哈一笑,笑聲如雷,電光火石之間,兩人身形交錯,戰在一起。
易斷等銀蛇投入房中,果斷的關門閉目,老神在在的等著兩個老頭打架,一般情況下,兩人交手不過超過一刻鍾時間,就會停下來。
果不其然,一刻鍾過後,聲音消散,易斷懶洋洋的把銀蛇放下,來到灶房,開始炒菜做飯。
兩個老頭落座,等著易斷呈上美食。
饒是如此,依舊是大眼瞪小眼,似乎有深仇大恨一般。
各色美食依次上來,美食在前,兩個老頭頓時不再敵視,各自施筷,落筷如飛,在餐桌上開始新一輪的爭鬥。
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絕於耳,雖然是竹筷,卻有金石碰撞之音。
易斷隻是含笑看著,作為一個並不合格的廚師,也不會虧待了自己的胃,餐桌上的食物,都是給兩個老頭的。
突然易斷開口道:“皋今日怎麽沒來?”
那華貴老者頭也不抬的道:“今日是除夕,為防夕獸作亂,皋需要坐鎮,無暇前來。”
易斷撇撇嘴,夕獸作亂?異獸這種東西,聽人家說說也就是了,何必當真?要是真有夕獸,豈不是還有年獸?那自家的小銀蛇,真就成了龍不成?
老頭子騙人!當真是壞滴狠呐!
禦龍氏出言譏諷道:“皋才多大,又有多大能為?你若是不把九州重器給他,他能有這本事?
每年除夕,可不止有夕獸、年獸作亂,不知多少妖魔鬼怪要出來放放風,還不都是你家造的孽?”
老者大怒:“禦龍氏,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禦龍氏冷笑道:“當年你坑耶耶的時候,堵住你的嘴了?”
老者老臉一紅,
旋即一黑,似乎被戳中了痛處,嚅囁道:“陳年往事,提他作甚?” 禦龍氏接口道:“不提就不提,先說說你,雖然看似風光,實則與鬼魅一般無二,這樣又有甚意思。”
老者手下一頓,禦龍氏頓時下筷如飛,本來就所剩無幾的飯菜,被他消滅的一乾二淨。
老者也不著惱,歎了口氣,說道:“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你,讓你躲進這洞天福地,不也是補償你了嗎?”
禦龍氏嘴裡咀嚼食物,含混不清的道:“禦龍禦龍,沒有龍,我這個禦龍氏還有什麽用?這地方也叫洞天福地?不過是一個大點的囚籠罷了!”
易斷兩隻耳朵直直豎起,好似大了一圈似的,每年這時候,就是他最喜歡的時候,因為總能聽到一些兩個老頭子的秘聞。
老者從懷裡摸出一個巨大的酒樽,還有兩個玉碗,倒了兩杯美酒,二人各自端起,一飲而盡。
飲罷酒,老者極其認真的道:“你可知道, 這些年我過的是什麽日子?王位保不住且不說,對外還要說已經死了,整日裡東躲西藏,比你又能好到哪兒去?”
禦龍氏冷笑道:“都是你自找的!”
老者不理他,繼續道:“老鬼,當年你我相交相知,正要乾一番事業,隻是天不遂人願,這賊老天,還有那些老祖宗,不願意我們做出改變。
所以我違逆了天意,受到了天罰,至今仍舊是過街老鼠一般。
不過我不後悔,若是再來一次,我依舊會這麽乾!”
禦龍氏點了點頭,歎息道:“大夏九州,黎民兆億,生活多艱啊!”
老者唏噓不已,歎息道:“天道已定,人間輪回,高高在上的人物,總是高高在上,輪回更替,從來都是一成不變的啊!”
禦龍氏沉聲道:“打破規則,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若是你現在就認輸,就當禦龍氏白認識你了,沒有你這個朋友!”
老者聞言,冷笑道:“認命?扯淡!老子還沒玩夠,就算老子死了,老子還有兒子,兒子還有兒子,孫子還有兒子,總有一天,要乾翻著賊老天!”
易斷不由心中好笑,老頭頗有愚公移山的精神啊,他隨口道:“天定勝人,人定亦勝天!”
老者與禦龍氏同時怪異的看著易斷,看的易斷心中發毛。
老者品味一番,拍案而起,大笑道:“斷說的沒錯,人定勝天!老子就不信,那些老東西高高在上,真的就是天意?真的就是天道?
就算如此,老子偏要與這天鬥一鬥!看看誰才是對,誰才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