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人現眼的玩意，終於讓孫大柱硬氣了一回。

　　直接把媳婦從地上踹起來，然後問她要做啥。

　　“他爹，我身上癢！快幫我看看！”

　　小草的後娘實在受不了那種癢，衣服都被扯爛了。

　　王玉芬對著她就是啐了一口。

　　“什麽玩意，哪裡癢?我看是那騷懶地方癢吧！真的是丟人現眼的玩意，怎麽好意思說這個話?”

　　那眼睛裡都是厭惡。

　　其他看戲的女人們也都是各種不好聽的話都丟了過來。

　　“你個臭婆娘，趕緊給我進屋去！丟人現眼！”

　　把人丟進屋裡，小草的爹才討好的看著在一邊裝煙絲的孫慎全。

　　“全叔，這真的是日子過不下去了，這離麥子下來還有個月，俺家樹根卻一直不見好，這家裡都沒有錢了！”

　　劃根火柴，把那壓實的煙絲點燃。

　　手指用力晃晃，把火柴梗上的火苗弄滅。

　　吧嗒抽了一口，又慢悠悠的把一口濃煙吐出來。

　　一口的老黃牙冒了出來。

　　呲了一下牙花子。

　　孫慎全眼皮一抬掃了一眼弓著腰笑的卑微的孫大柱。

　　這也是自己的遠方侄子，這村子裡的人多少都沾著點親戚。

　　“俺知道俺沒有本事，這跟大隊部也借了不少了，俺實在沒有辦法了！那戶人家給的聘禮很高！”

　　孫大柱極力把自己的無奈表達出來。

　　孫慎全還是蹲在那石凳子上，抽著旱煙。

　　其他人也不吭聲。

　　這事情誰也不好插嘴。

　　賀逸霆臉上都不好看，整個人就要衝過去。

　　他看不下去了。

　　怎麽可以這樣！

　　孫思妙掐著賀逸霆的手腕，不讓他衝過去冒頭。

　　賀老爺子也皺著眉頭在不遠處跟孫慎國小聲說著話。

　　馬大蘭也沒有過來。

　　這種熱鬧她可不參加。

　　自己孫女要是想管，她會幫忙，但是孫女沒有求到自己面前，她還是不要管的好。

　　這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誰也不能夠管誰一輩子。

　　“小草這過去了，人家也是答應當親閨女養的，那家的兒子也不差，就是眼睛有點問題，太遠了看不見！”

　　這就是個瞎子。

　　瞎子也沒有啥，以小草奶奶的懦弱，能夠鬧騰到這個份上，就說明不僅僅是瞎子這麽簡單。

　　“大柱，你喪不喪良心?那哪裡是遠處看不見?那就是個瞎子！

　　關鍵他還是個脾氣不好的，親爹親娘說咬就咬，說打就打！

　　小草要真的嫁過去，那就是被丟進狼窩裡了。

　　這可是你親閨女呀！

　　你怎能夠真的忍心看著她去死?”

　　老太太氣的手指都發抖。

　　孫大柱則是站直身體對著親娘喊道:

　　“娘，你什麽都不清楚，怎麽能夠胡說！那孩子只不過是因為看不見脾氣有點大，哪裡有你說的那麽壞！”

　　這就是一個準備賣閨女的親爹。

　　孫思妙看著小草。

　　一直看著她。

　　從她眼睛中看到了深深地絕望。

　　但是她很快就找到了一絲光。

　　可惜這絲光在最後也黯淡下去。

　　隨後就是一絲掙扎。

　　最後變成了怨毒。

　　這種變化，說實話。

　　孫思妙感覺很神奇。

　　她可以出手，前提是有人要知恩。

　　小草是她上輩子童年最好的夥伴。

　　存在記憶中最純潔的一份感情。

　　希望她不要變質。

　　賀逸霆不懂孫思妙為什麽一直阻止自己，但是他不是真的十三歲的小孩子。

　　他同樣也知道孫思妙不是七歲孩童。

　　所以他在等。

　　等孫思妙給他一個解釋。

　　噗通——

　　非常大的聲音響起。

　　“爹，是不是我嫁過去，以後我們就沒有關系了?”

　　那不是一個八歲女孩子應該能夠說出來的話。

　　孫大柱對女兒的印象都是很模糊，因為她活的實在太過小心和卑微。

　　這是第一次看清楚女兒的臉。

　　那雙因為太瘦，顯得特別凸出的大眼睛裡都是一種說不出的瘋狂。

　　“你是我閨女，怎麽會沒有關系?”

　　懦懦的開口。

　　語氣裡有絲自己沒有察覺的忐忑。

　　孫慎全把煙袋鍋子拿遠點，然後對上小草的眼睛:

　　“娃呀，你這是想做啥?”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他不會小看任何一個孩子。

　　他也是從孩子時候就跟鬼子鬥智鬥勇的人。

　　小草不看親爹，而是挪挪跪著的膝蓋，對著孫慎全。

　　“全爺爺，俺就想問問，是不是賣了俺，俺就再也不用管這個家了?”

　　那語氣裡的苦，讓人鼻子一酸。

　　全場的女人們，多半都拿著袖子擦著眼淚。

　　誰家沒有孩子，這種話，誰聽著不難受?

　　孫慎全看了一眼孫大柱，咂巴了一下嘴說道:

　　“按理說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這從小就嫁出去的閨女，也可以斷了親！”

　　其實這是大家都默認的規矩。

　　不要指責他一個村長為什麽還會同意這種事情。

　　這種事情在農村是很常見的事情。

　　誰家都有那養不活的，還有被放棄的孩子。

　　他雖然是村長， 但是也是從小就接受這種思想的人。

　　所以他知道這不合法，卻沒有辦法讓人家不賣孩子，逼死人家一家。

　　但凡家裡有點條件，他都不會只是踹人，而不是看著人家嫁女兒，而沒有辦法。

　　說到底還是窮鬧的。

　　小草聽到這裡也明白了。

　　她邦邦對著奶奶磕了三個頭，又對著親爹磕了三個頭。

　　額頭都磕的冒出血絲，這是用了大力氣的。

　　看到眾人更是難受。

　　“爹，您養俺一場，俺沒有什麽能夠報答您的，只要您答應以後好好孝敬奶奶！”

　　“俺就嫁！”

　　那語氣裡的決絕讓人心酸。

　　這才多大的孩子呀！

　　就要經受這麽多事情。

　　但凡有點辦法，誰至於把女兒賣了?

　　“小草呀，奶奶不同意！不同意呀！”

　　老太太那一臉褶子的臉上都是悲痛。

　　她寧可自己去死，都不想拖累孫女。

　　“奶奶不要他這個不孝子孝敬，我這就去投河，死了就不拖累你了！”

　　老太太力氣大的很，真的就衝著不遠處的燕子河而去。

　　好在看熱鬧的人不少，這有些村民直接拉住老人家。

　　老太太跪在地上哭的不能夠自已。

　　“奶奶呀！別哭了！小草不想看著你難受。”

　　“以後被委屈自己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我以後不能夠常回來看你，你要記得吃飯，她不給你吃，你就告訴全爺爺！”

　　祖孫兩個抱著頭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