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玉真公主來到太液池時,但見碧波蕩漾裡,皇帝禦用的畫舫遊弋其中。
周遭還有三艘小舟護衛在左右,畫舫之上帷幔低垂,隱隱約約間似有歡笑聲傳來。
岸邊禁衛將領,見玉真公主駕到,慌忙前來見禮。
待到玉真被送上畫舫,他的皇兄李隆基似乎已經泛舟盡興,正要準備命人靠岸。
玉真一如既往的朝兄長撒嬌:“三哥!何事令你如此愉悅?大冬天的竟然這麽有閑情逸致?”
開元七年的李隆基,正值三十五歲的年紀,天子氣度在他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身軀凜凜,相貌堂堂,雙目如電,彎眉如漆。再輔以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將其襯托的更加器宇軒昂。
見自己的妹妹來了,李隆基爽朗的笑著,回道:“九妹來了!你可來晚了呀!為兄這都要準備返回了!哈哈哈!正好,一會兒同去為兄的梨園看看!”
玉真公主一頭霧水:“梨園?”
武惠妃笑道:“你皇兄呀!非要在教坊之中鼓搗出來這麽一個所在,閑的沒事還教人家唱曲呢!”
這兩人,雖然背地裡鬥的跟烏眼雞似的,但是在李隆基面前,卻裝的沒事人一般。
戲演的著實不賴!
玉真公主故作驚歎道:“是嘛!那這幫人有福氣了!天子教他們唱曲,那就是天子門生了呀!”
幾人皆笑。
這時,侍女懷中的李瑁似乎是被他們笑聲吵醒了,頓時不依的“哇哇”大哭不止。
幾人少不了又是一番逗弄。
今日太液池上風輕雲淡,盡管沒有冬日暖陽,可是絲毫也不覺得冷,也許是畫舫之上炭火燒的很旺的原因。
再加上,湖面上空氣清新,玉真公主又來湊趣,李隆基一時興致盎然,反倒不著急返回了。
玉真公主便起了話頭:“近日有一本《太白明月集》在京中被人津津樂道,皇兄可曾聽聞?”
李隆基若有所思道:“嗯!好像聽劉幽求、魏知古說起過!”
說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麽,轉頭問道:“高力士!不是讓你將這本集子,呈上來讓朕過目嗎?”
一直侍立在一旁作泥塑木雕狀的宦官高力士,此時誠惶誠恐道:“陛下恕罪!前兩日老奴呈上《太白明月集》之時,見聖上已經就寢,老奴便隨手放在了紫辰殿禦案之上,這幾日事多,就疏忽了!”
李隆基聽聞他如此說,便不再怪罪,“嗯”了一聲轉過身來。
高力士,沒事人一般的重又侍立一旁,繼續做他的泥塑木雕。
這個高力士,正是李隆基最為寵信的宦官。
本名馮元一,幼年入宮,由高延福收為養子,遂改名高力士。
由於曾經協助李隆基平定了韋皇后和太平公主之亂,故而深得到了李隆基的寵信。
他跟其它很多宦官的背景不太一樣,他是名門之後,曾祖父是唐初的越國公,祖父曾經也當過刺史。
但是,到了高力士父親這一代,就家道中落了,據說好像犯了什麽過錯,被抄了家。
年僅十歲的高力士,從此就流落街頭,後來被人閹了,賣到了宮中。
進宮之後的高力士,憑借著自己的聰明與機靈,漸漸博得了皇帝李隆基的信任,如今也算是一個人物。
盡管在李隆基面前不顯山不露水,可是在外面,那也算得上是大佬。
唐代的宦官是很有權勢的,有的甚至被封為公、侯、大將軍,
更有甚者竟然能當上宰相。 正兒八經,沒有卵蛋的宰相!
盡管玉真公主有些疑惑,她想不明白,這個名聲很好的宦官為什麽要和李白過不去?
可是眼下並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便暫且揭過不提。
“嘻嘻!持盈正好為皇兄帶來一本,請皇兄過目!”玉真公主說著就遞上了詩集。
李隆基還真來了興致,接過詩集就翻看了起來。
玉真公主也不去打擾他,片刻之後,李隆基終於亦發出了讚歎聲。
“嗯!這本集子不錯,尤其是“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這幾句朕甚是喜歡!”
說完,又“嘖嘖”讚歎幾聲之後,笑問道:“朕好像記得,劉幽求說,這本詩集是一晚上作出來的?此人還有個“一夜詩三十”的名頭吧?”
“皇兄果然消息靈通!不過不是一晚上,而是一個時辰才對!”玉真公主略帶自得的糾正道。
“一個時辰?不可能吧?”李隆基有些難以置信。
“持盈親眼所見,難道還能騙你不成?”玉真公主翻了個白眼。
這時武惠妃插言道:“三郎!你就莫要質疑了!這個李太白啊!如今可就住在九妹府中!她豈能不知?”
李隆基來了興趣, 立即追問道:“噢!多大年紀?風儀如何?”
“今年虛歲二十,風儀嘛!皇兄見了便知!”玉真公主賣起了關子。
武惠妃聽不下去了,她揶揄道:“三郎也不想想,能入得九妹法眼,風儀能差到哪去?”
李隆基恍然大悟:“啊!噢!朕就說嘛!九妹你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好端端的,哪裡來的閑情逸致陪為兄遊湖?原來是又想向朕討要官職啊!”
“這哪裡是討要嘛!分明就是給你舉薦人才嘛!皇兄非但不領情,反倒挖苦起我來了!不識好歹!”玉真公主佯裝生氣,嗔怪道。
李隆基聞言哈哈大笑。
一旁的武惠妃,眼神之中不為察覺的劃過一絲恨意。
笑罷,李隆基沉吟著說道:“嗯!此人能寫出這樣的詩文,想來才學理應不差。至於官職嘛!容為兄考慮考慮!”
武惠妃見李隆基正在沉吟,生怕他一時興起,許李白個好官職。
她當然不願意玉真公主舉薦的人得勢。
連忙摻和道:“三郎!九妹舉薦的人,想來是不會有錯的!不若改天見見再說,可別委屈了人才!”
她明褒暗阻,打的自然是拖延的主意。
皇帝日理萬機的,今日推過去了,說不定將這茬就忘記了!這事不就給她攪黃了嗎?
再說了,隻要眼下攔住了,晚上回去還可以吹枕頭風嘛!實在不行給他弄個雞肋官職,氣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