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正夷朝城下人群裡一指,轉頭對李白說道:“大人請看,那名馬上緋袍老者便是陳瑜亮。”
李白細細一觀,還真是這隻老狐狸,便說道:“秋後的螞蚱,看你還能蹦達幾天!”
這時城下一名武將喊話了:“城上之人聽著!四川都司石大人奉命特來平叛,還不速速打開城門迎接
!”
李白聽聞,先是哈哈大笑,半晌方大聲回道:“敢問石都使!此地何人叛亂?你又是奉的何人之令?”
依舊是那名武將答話:“朝廷聞報,僳僳城彝人作亂,特遣我家都使石大人,前來平亂!”
李白又笑,複道:“一派胡言!事發至今短短幾日,朝廷旨意,焉能來的如此之快!明明是陳土司謀反,爾等卻顛倒黑白、不明是非!誣陷彝族民眾!本禦史奉勸你石都使!從哪來,還是回哪去的好!否則你會明白,什麽叫作民意不可違!”
都指揮使石旭,聽了怒火中燒,上前說道:“小小從六品禦史!口氣不小!老子是正二品都指揮使!用不著你教我怎麽做!上官已至,命你開城門你竟然無動於衷?你這是抗命不遵啊?”
李白也怒了,罵道:“你身為朝廷命官,竟與反賊家族之人勾結!算個狗屁的上官!若在執迷不悟!信不信老子叫你原型畢露!”
石旭哪裡見過這麽橫的小小六品官,氣的是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想也未想,一揮手就下令攻城了。
雖然僳僳城,也算不上城高壑深,但是他們倉促而來,也沒有像樣的攻城器械,一時之間想要攻克這座小城,也是不太可能。
幾輪攻勢下來,準備充分的馬幫眾人,只需居高臨下的扔石塊,連弓弩都未用,就輕松的擊退了來犯之敵。
將石旭這個草包,氣的是牙根癢癢,打吧!夠不著,攻又攻不下,就此退回成都吧!又拉不下這個面子。
況且,陳瑜亮還不停的在耳邊絮絮叨叨,盡說些拱火的話,石旭便將剩下的,約二千五百余兵士先駐扎下來,準備伐木打造攻城器械,徐徐圖之。
此後幾天,皆都相安無事,李白一方,還在準備守城物資,加固城防。
而石旭一方,則在打造攻城車、雲梯、箭樓,一副要大動乾戈的模樣。
而此時,遠在千裡之外的京師朝堂上,一封來自成都的奏疏,引發了軒然大波。
這是,都大提舉茶馬使陳瑜亮的一封奏報,其中的內容駭人聽聞,說是茶馬都巡禦史李白,逼反了彝族部落,彝族人不但攻佔了土司府,而且挾持了朝廷禦史。
朝堂之上又是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你來我往,打起來口水戰。
一個個皆如事後諸葛般,將此事剖析的頭頭是道。
以石亨為首的武臣勳貴,皆言李白肆意妄為、不知輕重,逼反彝人罪孽深重,應立即奪其官職,以斷彝人倚憑,並速調川中各衛所之兵,前去平亂。
以李賢為首的文官集團,則主張先調查清楚事情的經過,再做決斷,俱言李白不是魯莽之人,一定是另有隱情。
天順皇帝朱祁鎮,因為十分信重李白的緣故,在朝堂上便沒有急著作出決斷,下朝之後將石亨、李賢幾人,招至內書房進一步詳談此事。
此刻內書房中,龍涎香從青銅鶴嘴中嫋嫋升起,正午的陽光從雕花的窗欞中照射進來,撒向朱祁鎮面前的禦案之上,斑駁一片,耀的皇帝頭頂的紫金冠,更加的熠熠生輝,襯托的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愈加顯的威嚴神聖。
忠國公石亨、太平侯張輒、內閣首輔李賢、次輔余深、閣臣彭時、侍立在禦案兩側,大太監曹吉祥伺候在一旁,俱都等著皇帝開言。
朱祁鎮掃視眾人一眼,緩緩說道:“眾卿先不要討論孰是孰非!既然有彝民做亂,那麽不妨議個章程出來,看看該如何妥善解決此事。”
石亨率先接過話頭:“啟奏聖上!微臣覺得應該讓四川都指揮使司即刻調兵,火速平亂!”
張輒也躬身說道:“微臣複議!平亂嘛!就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展開,如若遲疑、顧慮,難免會讓賊勢擴大,山民一慣彪悍、野蠻,微臣覺得,此次應以鐵腕霹靂手段永絕後患!”
余深聽他說的實在是不像樣子,便也一躬身說道:“啟奏陛下!臣覺得為今之計,討論鐵腕、霹靂、雲雲,言之尚早!現如今應該是先控制住事態,再搞清楚原由,因勢利導的制定解決方略,方才不失為長久之計。”
彭時也奏道:“啟奏陛下!余閣老言之有理啊!不明白原由就冒然使用鐵腕策略, 最終將會是治標不治本,微臣以為,確實應當做到胸有成竹,才能有的放矢!”
這時李賢若有所思的說道:“啟奏聖上!微臣以為,若再等一等,或許還有別的官員的奏疏會遞上來,到時候事情的原委,或許會更清楚一些。”
石亨冷哼一聲道:“一派胡言!怪不得都說書生誤國!今日我是領教了!彝人都造反了!如此十萬火急之事!你竟然還要等一等?等什麽?等著亂民壯大嗎?”
朱祁鎮一看,這又是要開戰的趨勢,乾咳一聲道:“眾卿說的極是!為防亂民如星火燎原般壯大,朕意已決,令四川都指揮使司火速出兵,堪亂安民!”
房中幾人立即躬身應是。
李賢趁機又奏道:“啟稟聖上!此次,四川都司出兵堪亂,任務繁重,不如命四川承宣布政使司出面安撫民眾,再擇一名精乾官員巡撫川中、統領全局,則可解聖上之憂也!”
朱祁鎮面露沉思之狀,爾後一拍禦案道:“還是李愛卿思慮周全啊!就如此辦!這巡撫的人選嘛!眾愛卿有沒有合適的人選啊?”
石亨、張輒氣的是牙根癢癢,看向李賢的目光充滿了怨毒。
好不容易,才給自己人謀到一件好差事,這還沒捂熱呢!就被這個混蛋又塞進來了兩個人,你說這塞人就塞人吧!這貨還塞個巡撫!夠陰的啊!這就等於是奪權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