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能把茶葉賣出去,茶農們只能自己將茶葉的價格,一降再降,生怕自己的茶價比別人的高,而使得茶商不收自己的茶,那樣的話自己又能將茶葉賣給誰呢?
就是以這種官商勾結,壟斷市場的行為,茶商們每次都能以極低的價格收到足夠的茶葉,再把其中極少的一部分運送到邊關,賣給官方茶場用來易馬。
在這其中,他們本來就已經賺的盆滿缽滿了,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為了謀取更大的利益,他們聯合起來,將大多的茶葉,利用都大提舉茶馬司衙門的官方背景,私自和番邦交易,當然他們易的不是戰馬,而是黃金、白銀、寶石、香料等一些番邦特產,然後再行銷內地。
馬成聽的是膛目結舌、震驚不以,這些話要不是從吳強初這個,當了九年的都大提舉茶馬司同知嘴裡說出來的,他打死也不會相信。
馬成震驚半晌後緩了過來,憤憤不平的問道:“他們私販茶葉與番邦交易,難道官府就不管嗎?”
吳強初自斟自飲了一杯酒後,咧著嘴說道:“誰來管?他們運茶時手上有茶引,若碰上陌生人來查這就是真引,若沒有人來查,交易完成之後,這茶引便重又歸還給了茶馬政衙門,不靡廢茶引之數,這便是完成了一次私販,再說了裡裡外外,連稽查私茶的官吏都是他們一夥的,怎麽查?”
馬成聽的是嘖嘖稱奇,半晌方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如此說來,想要治他們私販茶葉之罪是絕無可能了?”
吳強初高深莫測的道:“難啊!在我看來,你們想在這上面做文章是絕無可能啦!”
馬成反應過來,知道自己太急切了,說話直白了一些,便略有訕訕的道:“吳兄已窺透小弟之身份?”
吳強初笑著,篤定的道:“何須猜測?目下成都府對都大提舉茶馬司衙門如此感興趣的,除了察院行台衙門還有何處啊?”
馬成立即一臉佩服的說道:“吳兄慧眼如炬,小弟實在汗顏啊!非是為了誆騙兄長,實乃我家大人報效朝廷之心迫切,小弟慚愧啊!”
吳強初擺擺手,大度的道:“馬兄弟!為兄也不瞞你!九年來茶馬政衙門的所做所為,我是歷歷在目啊!只是無力改變,徒作歎息、如之奈何?還不如寄情這鶯鶯燕燕、環肥燕瘦。‘’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這貨話還沒說完,就又按耐不住、固態萌發了,竟又癲狂的吟誦起了柳永的詞來。
馬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醉了,接著說道:“既然吳兄也看不慣他們這樣禍國殃民,那不妨同我家大人聯起手來,同心協力為朝廷誅此國賊,豈不美哉?”
吳強初複又哈哈大笑,半晌之後,直到他笑夠了,才又一臉輕蔑的說道:“螳臂擋車,不自量力啊!告訴你這些,是因你與我頗為投緣,一見如故,便想著讓你知難而退,免得打虎不成反被虎傷。”
馬成略顯尷尬,複又迅速調整回來,不死心的道:“我家李大人年輕有為、精明強乾,一心為公、嫉惡如仇,連當今聖上也對其讚譽有加,前番欽命為兩淮巡鹽禦史,僅用短短三個月,就力挽狂瀾,厘清兩淮鹽務之弊,懲治貪官墨吏數以百計,今次又奉皇命入川,躊躇滿志、壯懷激烈,這正是吳兄趁勢推波助瀾之時啊!屆時聖上龍心大樂、論功行賞,吳兄或主政一方,或入京掌管機樞,都將不再話下!男兒大丈夫,追求的不就是這治國平天下之宏願嗎?”
吳強初聽他說的慷慨激昂,似有一絲心動,可是沉思了一會,複有狂笑起來,笑罷鄭重的說道:“老夫老了!有心殺賊,恐無力報國啊!不比你們少年郎!朝氣蓬勃、雄心萬丈,真可謂初生牛犢不怕虎!令我無限向往之啊!”
馬成聽出了他顧慮重重,有委婉拒絕之意,隧也不勉強,又虛心的一抱拳道:“是小弟孟浪了!吳兄的良苦用心,我代都巡大人謝過啦!只是都巡大人心意已決,誓要厘清茶法馬政,小弟雖不才,然則也唯有效死爾!不知吳兄還有何可教我之處?”
吳強初一改嬉笑之色,神色一凜道:“好!馬兄弟乃忠義之士,我欽佩不已!既然你家張大人心意已決,那我就指點你們一二,冀此希望你們,不要做那雞蛋碰頑石之事!雖報效朝廷沒錯,但也切不可飛蛾撲火!留下有用之身,從長計議,才是正道啊!”
接著吳強初就知無不言的指點了他一番, 末了又告訴他,峨眉山僳僳土司轄地,也是破局之關鍵,只是那裡是陳瑜亮老巢,想從那裡入手,恐怕也是千難萬難。
兩人又喝了一會,馬成見吳同知頗為喜愛那名撫琴女子,便知趣的告辭而出。
回到察院行台,馬成立即向李白匯報了與吳強初面談的經過。
李白歎息一聲:“唉!吳同知這是嫌棄我們職低勢微啊!罷了!能為我們指點迷津也算難能可貴了!不必強求、順其自然吧!”
說完,腦中回想著諸多的信息,厘清茶法馬政的計劃,脈絡漸漸變的清晰了起來。
情報收集了這麽多,必竟大多數都是從別人的嘴裡聽來的,現在還需要做最後一步,那就是四處去轉轉,查看一番,再相互驗證一下,最終再視情況而定,看看應該從那個環節突破。
次日,李白擇一名書吏和幾名衙役留守察院行台,自己帶領著其它人員,便出了成都府,一站一站、中規中矩的視察起茶法馬政來。
朝廷為什麽將都大提舉茶馬司衙門設置在成都呢?這是因為成都是整個大明茶葉出關的中轉站和集散地,也就是茶路中的一個重要樞紐。
川陝茶路的幾條分支,大都經由成都。
一條由臨邛經成都、綿陽、廣元、寧強、漢中、天水至蘭州。
一條由邛來經灌縣、大邑,在成都集中後,走寧強、漢中、天水、至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