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沒給什麽好地方,哪怕是死裡逃生以後親自被朱三老爺接回來,朱家的下人對朱元的輕慢也都仍舊表現在臉上。
綠衣卻已經很滿足了,看著桌上的幾塊點心驚喜的撲過去,眼睛亮亮的拿起來遞到朱元跟前:“姑娘,您今天一天都沒吃東西,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她是外頭買來的,跟這府裡沒什麽關系,自五歲起就和朱元在一起了,跟著這麽不上進沒臉面的主子,委實沒過過什麽好日子,看見這些點心就開心的神采飛揚。
可是上一世,她連這些點心都沒有機會吃到,就死了。
朱元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讓她自己吃,開始坐下來皺眉沉思。
綠衣真是餓了,狼吞虎咽的吃了幾塊糕點,就開始連珠炮的問問題:“姑娘,您剛才為什麽信三老爺的話?他每次都說會處置,可是每回都不管咱們的.....您救了那位官太太,她不幫咱們的嗎?”
王媽媽也有同樣的疑問,她呆呆的看著朱元主仆跟在那一行人身後漸漸走遠了,才轉身進了王嬙那裡,有些詫異的問她:“夫人,她竟然沒有開口跟我們索要報酬嗎?”
底下人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瞞著那個姑娘,之前以為她醫不好人出了事的時候,婆子們甚至還說出過她們大人的官位,朱元若是個聰明的,便該趁機要求一些東西。
從王家挑出來陪嫁,又在孟家得力的婆子,可不是沒有眼色的,光是看這對主仆的狼狽模樣,再看看來接人的那個老爺神態倨傲且不耐煩,便知道這對主仆的日子一定過的很艱難了。
既然這麽艱難,怎麽還不開口求點好處?
要知道,一府知府的夫人,能給的東西那可就太多了。
莫非這真是個傻的?隻是徒有一身好醫術而已?
王嬙自己也有些錯愕,想起朱元臨去之時回頭告訴她,若是還有事找她,便去朱家找她,便覺得怪怪的。
明明朱元自己都落魄成那樣了,為什麽還能施施然的說出那番話來。
更見鬼的是,自己竟然對她的話深信不疑,她攬住了孩子,滿臉慈愛的看著他的小臉,抬頭吩咐王媽媽:“使人去城裡報信,再令人送封信回京城......”
她說著,停了一會兒,又鄭重的補充了下半句:“派人去查一查,剛才這位姑娘的身份。”
她心裡突突的跳的厲害,見兒子扁嘴哭起來,便交給了王媽媽,自己轉頭看著沉睡的女兒,心裡拿不準剛才朱元是不是看出了孟文嫻的身體有些問題。
孟文嫻從四歲起開始便總是做噩夢,時常做出些人所不能理解的事,而且有些時候還脾氣異常暴躁,分明平時很乖巧的人,發作起來的時候竟然總是會暴起傷人。
為了這個,她才會和婆母一起出來拜佛,求佛祖保佑,孩子能不再犯病。
可是這些事隻有孟家內宅的少數人知道,哪怕是底下不貼身伺候的下人都不知道,剛才那個小姑娘,真的就隻憑著這一點時間,就能看得出來?
王嬙搖了搖頭,有些失笑,覺得自己是病急亂投醫了,一個小姑娘,再神也是有限,她竟把人家想成神仙了。
她一顆跳動不安的心才放回了肚子裡,王媽媽便急忙回來了,帶著些掩藏不住的驚訝說道:“夫人,真是巧了,您猜剛剛那個姑娘是誰?她竟是朱家的人!”
孟符要來慶州府出任知府,王家自然要事先替他打探慶州府情況,王嬙早就已經摸清楚了慶州府數得上的名門,
一聽說是朱家,她便怔了一瞬才問出來:“她是朱家的什麽人?” 王媽媽帶著一點兒隱秘的笑意,壓低了聲音跟王嬙說了朱家的這個故事。
朱元是原配留下來的女兒,原配死的時候,她也才五歲多一點,剛死了娘沒多少時間,朱大老爺就娶了新夫人,新夫人進門,哪裡有不磋磨繼女的?沒過多長時間,就說繼女命主刑克,就攛掇朱大老爺把人給弄回老家了。
老家的人也都知道看風向的,自己的爹娘都那個態度,別人對朱元怎麽會有真心,都欺負她小不會反抗,把人給丟到後山茶樓裡養大的。
王媽媽嘖了一聲,意猶未盡的搖頭:“這事兒知道的人也不少,原因便是朱三太太說這姑娘腦子有些問題,在家裡打雞罵狗的,才放去茶樓的。 ”
朱三太太不以為恥,朱元的正經爹娘沒話說,其他人還有什麽話說,都把這件事當成一個笑話來看。
王嬙就緊蹙著眉頭,想一想自己若是今天生產死了,孟文嫻會是什麽處境,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物傷其類,朱元的遭遇觸及了她的心事,她有些難受的拽緊了孟文嫻的手,平複了一下情緒才說:“之前準備給朱家的帖子發出去了嗎?”
王媽媽知道她是什麽意思了,搖了搖頭便道:“還沒呢,老太太當時不是說等到廟裡拜佛.....”說到這裡,看了看王嬙的臉色,見她面色不虞,才道:“就耽擱了下來。”她猶豫了一會兒,勸王嬙:“這個小姑娘怕也是個傻的,不然之前就在門口呢,她都不知道當著叔父的面求求您.....她自己的爹娘都不管,自己又癡傻,咱們還是別管人家的閑事了吧?”
王嬙跟孟老太太相處不來,婆媳之間關系緊張,這回又出了這樣的事,自己家裡都一堆事呢,哪裡還分得出閑心來管別人的閑事?若是按照王媽媽的意思,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雖然朱元的確是幫了大忙,可是誰讓她是傻的呢?
幫一個傻子,可沒什麽好處,人蠢沒藥醫啊!
王嬙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傻子怎麽能在風刀霜劍嚴相逼的情況下活到現在,還學了一身的好醫術?
蠢人怎麽知道點到為止,如何能最大限度的引起她的好奇心,進而引發她的同情心?
這位朱元姑娘,別人都是聰明外露,她卻是外傻內精,誰說她傻,自己才真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