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淑耀的目光逐漸的變了,原本還算是輕松的臉色一直便沒有再放松過,她狐疑的盯著朱元,抿著唇幾次欲言又止。
錢嶸就更是了。
她低著頭看了朱元的畫一眼,終於明白為什麽朱元有跟李媛叫板的勇氣了,就這技能,要是放在她身上,她也得踩著李媛上位啊!
京城閨秀圈就是這樣,三六九等分的不知道多清楚。
宗室的跟宗室的一起玩兒,公府的跟侯府的一起玩兒,這中間當然免不了沾親帶故的,可是就算是除了這些,那也還剩許多普通當官的人家的姑娘呢。
她們一個個的,為了婚嫁能夠嫁進高門全都卯足了勁兒,像李侍郎家的李媛不就是這樣?自小掐尖要強,雖然在別的方面或許比不上朱曦她們,可是在畫畫上頭,那是拚了命也得壓別人一頭為什麽?
因為你只有能壓得住,能拿得出手震驚人,被人傳唱的本事,那才能在到處都比高一等的閨秀圈子裡混,且不用被踩在腳底跟人家身邊的大丫頭似地,端茶倒水看眼色啊!
跟高一層的圈子混,對以後的婚嫁也更有好處不是?
可是她們費了這麽吃奶的勁兒,到頭來朱元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什麽都沒做,就成了縣主,眼看著連國公府的姑娘都得壓過一頭,她們就更是不必說了。
她們甘心嗎?
怎麽可能甘心?
尤其是朱元的冊封旨意還沒下來呢,那幫老臣借題發揮鬧的厲害,朱元這個縣主到底是不是個笑話還是兩說。
再說成了縣主又怎樣?
朱元連個母家都沒有,成了縣主也是孤家寡人。
欺負的還就是她了!
錢嶸神情複雜的看了一眼對面那些還在嗡嗡嗡竊竊私語的小姑娘們,心裡有些想要搖頭。
唉。
就說不要跟朱元這樣的人對著幹了,就是不聽,總有你們吃虧的時候。
作畫不是簡單的事,李媛全神貫注的運筆,到後來根本已經沒有任何精神去聽外頭說什麽了。
這一次是朱元自己找上門來要比畫的,這麽好的踩著這位笑話縣主的機會,她要是抓不住,她就是豬!
她從來就不比這些人差,就算是朱曦徐遊,她也自認為自己只是差了一層身份而已,可就是這層身份的堡壘,朱元竟然還想打破。
她皺著眉頭,許久之後才放下手裡的畫筆,意味深長的看了朱元一眼:“怎麽樣,朱姑娘還沒好麽?”
那些作詩的已經分出了勝負,徐遊毫無疑問的被評為了頭名,此刻正一掃之前的陰霾,春風滿面的走到她們跟前幾步,輕聲說:“作畫原本就需要時間......也不是誰都能跟你一樣胸有成竹,潑墨揮毫的。”
她不信朱元真能畫出一朵花來。
其余的人也就順勢笑起來了,招呼徐遊過去觀賞這回畫的牡丹:“遊姐姐快過來瞧,這回咱們媛兒大才女又出新的招數了,你瞧,這牡丹是魏紫姚黃,兩朵交相輝映,明暗相間,連花蕊都栩栩如生,媛兒真是大有進益啊!”
徐遊也湊過去看。
李媛的畫自然是好的,她只看了一眼,心就放回了肚子裡,在心裡緩慢的勾起了一抹冷嘲。
好了,朱元終於會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李媛抬了抬下巴,睥睨朱元。
而朱元也終於擱下了筆,對著李媛緩緩的挑了挑眉。
錢嶸最主動,她咳嗽了一聲,問對面的李媛:“畫好了?那就.....拿出來比比?”一面又皺眉說:“怎麽比,咱們還是先定出個章程來吧。”
說的像模像樣的,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朱元跟李媛能夠一比。
徐遊笑了起來,她低聲說:“之前因為怕二位妹妹鬥氣會傷了和氣,因此請了家中長輩過來,不如就讓她們評比評比?”
說著,她頓了頓又道:“再加上李夫人也是難得的女畫師,她出馬評定,總比咱們自己評更加公正了。”
讓李媛的母親來評,眾人都沒什麽意義。
畢竟人家是嚴大師的女兒,自己也是個極為厲害的角色。
溫淑耀咳嗽了一聲,見朱元沒什麽反應,便說:“既然如此,那就評吧,讓人將她們的畫都送到前面去。”
既然這裡到底是沒有鬧起來,那幫夫人們當然也就沒過來,要是讓她們來評的話,自然還是要把畫作給送過去。
溫淑耀站在朱元跟前,看著眾人圍著李媛在說些什麽,偏過頭看了朱元一眼指了指窗台邊上的座椅,問她:“坐坐?”
朱元當然沒有不答應的理由,她跟著溫淑耀在窗邊坐下來,看了一眼英國公府湖邊遍植桃樹,一時沒有出聲。
她記不得多少時間沒有再見過溫淑耀了。
她跟溫淑耀在襄陽相識,而後等到汪總督家裡搬去了西北老家,溫淑耀走後便一直沒有了消息。
她回來之後連太華也見到了,唯有溫淑耀,她是一直都不知道她的從前,所以根本都不知道從何找起別人都說溫淑耀身份尊貴,可是溫淑耀曾經告訴過她,溫淑耀根本不是溫夫人親生。
她是溫大人外室所生的女兒,是後來才被接回了溫家的。
也因此, 其實所有女孩子都羨慕的溫淑耀,其實也不是真的那麽萬事順意。
她看著此刻的溫淑耀,其實有很多話想問的,可是到了嘴邊,卻偏偏什麽也問不出來。跟人交往,最忌諱交淺言深。
她固然是把溫淑耀當成舊日知己,可是溫淑耀如今畢竟還不認識她,如果她態度太過熱情,反而怕嚇走了人家。
倒是溫淑耀先開口了,她撥弄了一下耳邊的碎發,認真而溫柔的看著朱元笑了一聲:“我覺得你這個人挺有意思的,跟我有些相像。”
朱元忍不住有點想笑,因為上一世溫淑耀開口跟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一句。
溫淑耀看她笑,忍不住覺得朱元有點毛病。
這位縣主看上去腦子不像是個不好用的,不會聽不懂好賴話吧?
朱元就輕輕笑了笑,嗯了一聲說:“我也覺得溫姑娘眼熟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