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付氏一下子沒站穩,她跟外甥見面的時間不長,相處的時間也很短,但是相比較起多年未見的兄長來,她竟然還跟外甥的感情要更好一些。
付莊是個好孩子,他母親分明都已經影響到了父親,讓他這個當舅舅的都對她跟朱元有了些隔閡和隱約的瞧不起,可偏偏付莊不會。
不僅不會,而且這個孩子明知道朱元在做很多危險的事,卻也從來沒有任何的抱怨。
他臨走之前還在不斷的叮囑她們要萬事小心,等到安定了些就去浙江瞧她們。
怎麽現在忽然......就出了這樣的事兒?
蘇付氏悲從心來,她不知道為什麽一家子人總是這麽倒霉。
妹妹婚姻不順,遇人不淑,年紀輕輕的就橫死,留下了兩個孩子在這世上苦苦掙扎,而她不必說,若不是有元元,她也是遲早要死的,甚至至死都不會被人知道到底受過怎樣的委屈。
她還以為不管怎麽樣,至少老父親跟哥哥們總歸是能有安穩日子過的。
可現在呢?
老天怎麽這樣不公平,非得要如此折磨他們?!
屋子裡一時安靜的出奇,連窗外的蟬鳴和蛙鳴也逐漸的低了下去,朱元上前遞給她一條手帕,很是溫柔的拍了拍姨母的肩膀:“姨母,不要傷心,會好起來的。”
她遇見過的難處比這多的多了,這世上沒有什麽山難以逾越,只要舍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而正巧,她是一個為了讓身邊的人過的好,什麽代價包括生命都願意付出的人。
蘇付氏反握住她擱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小聲的啜泣了一陣才好容易忍住了,抽泣著搖頭:“我只是替外祖母傷心,她若是在地下有知,看見一家子人過成這樣,也不知道該是如何的死不瞑目。”
而她自從出嫁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母親了。
朱元蹲下來將頭擱在蘇付氏膝蓋上,偏著頭看著姨母,聞著她身上好聞的百合香輕聲道:“母親會陪著外祖母的,外祖母若是泉下有知,也該知道現在咱們大家都在努力的將日子過好,您別擔心,鄒家姑娘的事,未必就是什麽壞事。”
蘇付氏摸了摸朱元的頭髮,心裡有些迷惑。
怎麽會不是壞事呢?鄒姑娘可是正正經經的付家未過門的新媳婦兒啊!
她出了事,不說付莊的未婚妻落在山賊手裡了的名聲不好聽,就說付莊自己,他那麽早就已經鄒家的姑娘定下了親事,現在鄒姑娘出事,他怎麽受得了?
元元這些肯定都知道的啊,怎麽還會說這可能不是什麽壞事?
蘇付氏茫然看著朱元:“元元,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是不是裡頭還有其他的關竅?”
她想到了,好似去白馬寺之前,楊藹然就沒有再往家裡來信了。
她也曾經疑惑過,可朱元說楊藹然出海去當說客了,所以才一直沒有信來,她便也沒再往深處想。
畢竟楊藹然的確早就已經提過,一定要闖出一番名堂來,風風光光的迎娶她。
現在想來,只怕那個時候就已經出事了,怪不得家裡竟然這麽久都沒有再收到浙江那邊的消息了。
她垂著眼睛,心裡七上八下的,很是難受。
朱元知道以她的性格肯定免不了擔心,怕她胡思亂想,乾脆便將之前楚庭川帶來的消息也一並告訴了她:“只怕這次鄒總督派舅舅去江西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所以為了盡早弄清楚這件事的原委,我們得快些去浙江找外祖父,在此之間,您先不要驚慌,不管聽見了什麽消息,也都不要債怕,總是會有辦法的。”
蘇付氏抬頭看著她,見她目光堅定神情鎮定,心裡忽而就鎮定了下來。
是啊,她是長輩,她怎麽能夠一直這樣軟弱,把什麽都推給朱元這個孩子?朱元再怎麽厲害,也只是個孩子啊!
她不能幫忙便也罷了,怎麽還能給朱元添麻煩?
她擦幹了眼淚,徑直道:“元元說的是,對了,一切都要等到先見了外祖父再說。”
她說著,簡直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回到浙江,再也顧不得什麽,急忙站起來要去收拾東西。
朱元知道她心慌,並沒有攔著她,跟著出來吩咐叔晨和伯晨準備準備,不要漏掉什麽東西。
叔晨跟伯晨都點頭,朱景先也正跟錦常從外頭進來,一見了朱元就歡呼了一聲跑到朱元跟前,又說了王先生叮囑的事兒,問朱元什麽時候能夠出發。
他是沒有出過遠門的,因此對於去見外祖父這件事很是期待。
還真是個小孩子,想起上一世這個時候的朱景先,朱元眼神幽深,摸了摸他的頭輕聲道:“快了,錦常大哥沒有告訴嗎?”
被點了名的錦常撓了撓頭有些尷尬,他最近好像是來的太勤快了。
不過這也沒法子。
沒瞧見方良也同樣來的勤快嗎?自家主子不爭氣,他們能有什麽辦法?當然是想盡辦法的替主子來打聽打聽消息啦!
朱景先轉頭看了錦常一眼,倒是沒想那麽多,聽見朱元這麽問,便有些赧然的道:“我忘了,姐姐,我們是先去揚州嗎?還是先去杭州找外祖父?”
“先去杭州罷。 ”朱元低聲告訴他:“不是說想去見表哥嗎?外祖父麾下有許多猛將,若是想學騎術和射箭,到時候也會有許多人教的。”
朱景先歡呼了一聲,非常高興,又轉頭跟錦常說起這件事,錦常還沒來得及說話,院子門便被拍響,不久之後便見楊玉清一陣風似地卷了進來,到了朱元跟前:“姑娘!浙江來信了!”
錦常想了想,才想到浙江是朱元外祖父的地方。
可是不是聽說浙江一直都沒消息送回來,所以朱元才急著要去浙江的嗎?
難道浙江現在已經沒事了?
他挑了挑眉。
朱元也詫異了一瞬,才將楊玉清手裡的信接過了手,顧不得其他便拆開來看。
楊玉清氣喘籲籲的,站在原地沒有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