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朱元正跟林大廚商定這最後的契約,這家鋪子的幕後老板是之前江南的一個豪富,是拿來做了書畫齋的,只是掌櫃經營不善,這書齋並不如何搶手,所以一直暮氣沉沉,才被拿來轉租。
現在被朱元拿了下來,那家人倒也好說話,要的房租也算公道,因此朱元一口氣跟人家簽了五年。
原本是打算簽的更長些的,但是林大廚卻認為凡事還是得走一步看一步,因為畢竟還不知道到底開酒樓成效如何,若是用力太猛但是到時候鋪子開不出去,那這麽長時間的租約反而就是拖累了。
朱元雖然並不覺得自己會開不出去,但是想了想,還是尊重了林大廚的意見。
簽訂了協議之後,酒樓裡的布置也都差不多了,家具都是她之前帶著林大廚和尹吉川他們親自去定製的,古樸又雅致,連帶著那些擺設瓷器,後廚的那些東西,也都是她親自過問。
這麽一來,林大廚心裡對於朱元的佩服就又多了三分,知道這個姑娘果真不是來玩票的,能想的如此周詳嚴密,可見是廢了多少心思。
他又忍不住回想起林夫人和林娘子在他跟前說的話,朱元去給芃芃治病,永遠都是進屋之前先換衣裳洗手才去抱他,每次去一抱孩子便抱甚久,甚至在聽說林娘子奶水不足之後,除了親自給林娘子開方子食補,還讓尹吉川去找了兩頭羊來,天天擠奶給芃芃吃。
小小的孩子,原本以為必定是過不了這個冬天了的,誰知道卻越見好起來。
這樣的好姑娘,也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會落下這麽一個惡毒的名聲。
林大廚有些發呆,搖了搖頭跟朱元說:“眼看著就快大年三十了,我們家雖然簡陋了些,可也是一片誠心想請您跟家裡的兄弟們過去吃頓團圓飯,還請您千萬不要推辭。”
這是親近的意思,朱元自然不會拒絕,何況她還很喜歡芃芃,那個小崽子如今長開了一些,雖然還未白胖,可是一雙眼睛卻圓滾滾濕潤潤的,叫人看著便覺得喜歡。
她笑著跟林大廚出了新鋪子的大門,笑道:“既這樣,偏了您家的好東西,少不得也得貼補芃芃一二了。”
林大廚忍不住失笑。
朱元卻也不是開玩笑的,跟林大廚一分開,便進了京城有名的嵌寶閣,給芃芃再買了一塊據說是在五台山被高僧親自開過光的玉佩,想了想,乾脆讓向問天跟季晨跟著,去成衣坊裡頭叫了裁縫,讓他們第二天到家裡給府上眾人量體裁衣,光是這一大家子買布的銀子都去了將近一千兩,喜的老板親自送了他們出來,不住口的說吉祥話。
季晨頭臉上的傷口漸漸愈合,雖然疤痕猶在,但倒也並沒有因為這個就意志消沉,笑著將東西都搬上了馬車,才回過頭來笑著跟朱元說:“可了不得,林師傅這頓飯,可要了姑娘不少銀子!”
眾人都一起笑起來。
這次的危機順利過去,怎麽都是值得開心的事。
可是等到季晨支起身子來,看見了站在朱元身後那個白衣少年,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了衛敏齋怎麽來了?!
從前衛敏齋跟朱元來往還算密切,關系也還算好,連帶著他們這些底下的人,對著原本讓人望而生畏的錦衣衛指揮使有了一點兒改觀,隱約甚至有覺得他們已經成為了朋友的錯覺。
可是這回衛家的事情辦的實在太不地道。
衛敏齋不想跟徐家結親,被徐家籠絡,可是他家裡不是那個意思,所以想讓朱元出面解決這件事,這是沒什麽差錯的,畢竟這裡頭的貓膩他也沒打算瞞著朱元,並且告訴了朱元得到了朱元的承諾。
可是問題是,朱元是在幫衛敏齋辦事,差點兒還落入了賀二的圈套,在衛家被當眾為難羞辱。
但是從頭到尾,衛敏齋都如同是一個隱形人。
他並沒有任何的表示,甚至在朱元陷入重圍之時沒有任何的支持。
衛家所有人都不配合朱元的情況下,她是如何近乎完美的完成了衛敏齋的要求,這裡頭到底如何艱難,想必衛敏齋也不屑於知道。
可他們這些跟著的人卻難免替朱元覺得委屈和心寒。
因此見了衛敏齋,向問天季晨對視一眼,恭敬卻疏離的行過禮,便立在一邊。
朱元也挑了挑眉:“衛指揮使。”
她的態度說不上熱絡不熱絡,可是衛敏齋卻不知道為什麽,忽而皺起了眉頭。
他默了默,才跟朱元說:“陸廣平跑了。”
這事兒朱元早就已經從錦常那裡聽說了,她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衛敏齋便又道:“他脫逃了,回了雲南便自然要跟平南侯通氣,只怕雲南的亂局一時半刻還平靜不了, 又是多事之秋了。”
......
朱元莫名其妙。
這事兒是朝廷大事,衛敏齋雖然是錦衣衛,但是跑來跟她說這個,是不是顯得有點太奇怪了?
她說到底就是個閑人啊,上次給他們出主意,那也是因為黃家要遮掩陸廣平,但是黃明安卻不知死活總得來招惹她。
可是現在,說句難聽的,已經不關她的事了。
換句話說,就算是她想管,身份地位也不容許她再插手了。
衛敏齋怎麽無緣無故的跑來跟她說這個?
她想讓衛敏齋讓一讓,別擋著自己回家去讓小棗兒試試新買的鞋子喜歡不喜歡。
可衛敏齋沒有動的意思,她也隻好站著道:“這些事並不是我能管的,指揮使實在不必跟我提起,不知道指揮使還有沒有事?若是沒事,我得先回家了。”
衛敏齋出聲叫住她,遲疑著說起了這次賀二在衛家鬧出來的么蛾子:“這次的事,我回了家才聽母親說起,對不住,讓你一個人遭遇這麽多事......”
朱元嗯了一聲,面色稍顯冷淡。
這次的事,說句實在的話,她並不怎麽開心。
雖然完美解決,雖然達到了目的,但是那種明明說好結盟,卻被拋棄孤身作戰的那種滋味並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