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秋涼之時,北漢的使臣也親自過來祝賀,一副兩國親善的關系。
作為曾經的盟友,北漢從未與中原有過這般的親近,也是第一次來到汴梁,享受著其繁華。
貧瘠的河東,簡直是讓人落淚。
李嘉脾氣倒是不錯,對於北漢的小動作倒是不在意,他反而和顏悅色地談起了兩國交往,甚至說道:
“大唐如今成一統之勢,與漢國也不曾有過爭鬥,應該平安共處才是。”
“這也是外臣所盼望的。”使臣聞言大喜,深鞠一躬,迫切地說道。
北漢統一天下的念頭早就斷了,如今隻想要苟延殘喘罷了。
李嘉笑了笑,然後苦著臉,說道:“但,朝廷中,許多武將言語,要立即興兵北伐,從而一統天下,朕又非獨夫,豈能隨意而為?”
使臣愣了,他猜不透皇帝這般話的意思,您到底是願不願意啊?
“當然,我有心阻戰,自然想要為之。”
皇帝又換了一副誠懇的表情,說道:“只要河東向我稱臣,自然可避免兩國交兵,我許以劉家太平,此話不得有假。”
說著,李嘉又變成一副雄心萬丈地模樣,說道:“我初設五京,北京就在幽州,攻伐北京才是要緊之事,所以,只要漢國斷絕與契丹的聯系,朝貢與我,我才能全力以赴攻伐幽燕。”
“至於契丹的威脅,有我大唐在,貴國也莫要害怕,自有大軍相助。”
“再者說,太原城堅難摧,契丹人奈何不得。”
一番話說的使臣一愣一愣的。
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為了攻伐幽雲,只要北漢改弦易幟,成為大唐的附屬國,甚至允許其割據河東,保存其社稷。
這條件太過於豐厚,以致於使臣都有點懷疑人生。
在周、宋兩國時,北漢幾乎年年遭受戰亂,太原城即使安穩如山,但依舊讓劉家人膽顫心驚,所以使勁地巴結契丹爸爸。
周是世仇,宋是為了統一天下,難道唐國不想統一?
很快,李嘉眯著眼睛,又繼續說道:“如果漢國依舊泯頑不靈,那麽就休怪我動手了,臥榻之側,不容敵人酣睡,這就是我的條件。”
“外臣明白——”
使臣心下惶然,其不敢專言,只能千裡迢迢傳信回太原,求處置。
“北漢究竟會如何選擇呢?”
李嘉陷入了好奇。
這次二選一,其實就是對於北漢的提前預演,將其擺在一個為難的境地。
北漢如果選擇歸屬唐國,那麽李嘉就可以專心收拾幽雲,然後再回過頭滅掉北漢,屬於緩兵之計。
而若是北漢拒絕,依舊朝貢契丹,那李嘉就師出有名,背盟就怪不得他了,誰叫北漢不明大勢,螳臂當車呢?
說實話,北漢歷史上,之所以能存活下來,主要依靠在於契丹,千裡迢迢的應援,代北地區的同州,更是其西京所在,常年駐扎數萬人,防禦中原。
北漢不可怕,太原城再堅固,在火炮,投石車長久的轟炸下,也得塌,但契丹騎兵的救援,就讓人煩躁了。
打了小的迎來大的,所以,在準備不充分的情況下,只能暫時許以和平,待實力雄厚了,再行攻伐不遲。
所以,硬拚不成,就來點軟的,陽謀。
我就不信,大唐如此富庶,缺錢貧瘠的河東,以及那文武百官,不會見錢眼開?
只要長久的侵蝕,自然會讓河東不攻自破。
窮慣的人,往往貪欲更甚。
“況且,有外敵的情況下,才會同舟共濟,一旦環境寬松,矛盾自然就出來了,裁軍?貪腐?爭權?”
李嘉笑了笑,他發覺自己這招實在是太妙了,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北漢這個小強,還得別出心裁。
“唐國真是這般說的?”
撫摸著潤滑的蜀錦,劉鈞舍不得離手,多久沒有享受這般的富貴生活了,他這個皇帝,當地實在沒有味道,恐怕連中原普通的豪右都不如。
而在他的面前,則是上百匹蜀錦吳綢,針眼細膩,紋路秀美,可以說是非常稀有,太原都沒幾匹。
除此外,還有幾千貫其他的財務,讓劉鈞高興地都快哭了,他這個國主,實在是太憋屈了。
“正是如此!”使臣直言道:“唐帝明言,只能兵戎相見。”
“微臣還聽聞,在此之前,唐帝還接見了永安軍和定難軍,很是安撫了一番……”
“你是說,唐人其實早就做好了戰爭的準備?”
劉鈞回過神來,頗為焦慮。
隨即,他又召集了眾人,商議有關於中原的要事。
面對唐國皇帝的二選一,眾人陷入了為難之中。
宰相郭無為反倒是直接了當地說道:“如果順唐而逆契丹,位於同州的西京留守府衙,可不是吃素的,咱們北面無險可守。”
“契丹人對咱們了解頗深,一個不好,就容易造成大禍。”
“而,只要有契丹人在,唐國就永遠滅亡不了大漢,所以,必須拒絕唐主,即使面對刀兵威脅。”
這一點,大家都比較認同。
中原無信,如果說中原收復了幽雲十六州,那麽就代表著他有取代契丹人的實力,北漢自然難存活。
而若是契丹人不倒, 那麽北漢就不會滅亡,這道理頗為粗淺,卻是極為深刻。
劉鈞對於自己的漢國也知之甚深,他當然明白離不開契丹人,但他還是想要一種兩全其美的方法:
“若是拒絕唐人,那麽唐軍不日即可北上,再配合定難軍和永安軍,大漢危矣!”
聽著皇帝這般的言語,大家更是無語了。
天底下哪有這般的好事,有舍必有得,兩全其美太難。
“陛下,末將認為,咱們可以直接向唐人明言,大同府駐兵數萬,威脅大漢,只要唐人肯支持錢糧兵馬與我,共守太原,那麽我國自然會背棄契丹。”
劉繼業忍不住發言道。
不料,這番話引得郭無為的讚賞:“此言甚是,若是歸順唐國,那麽大唐自然有協助咱們之理。”
“而我料想,唐國定然不願出兵出糧,其交於咱們的選擇,自然就不成立,問題又推給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