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二章大亂

　蘇州府的碼頭，一向是車水馬龍，繁忙之極的，吞吐量大的驚人，但是在臘月七日的這一天卻有些例外。

　從昨天晚上，情形便有些不對，從水師營來的的巡河兵丁特別多，小船密密麻麻的鋪滿了河面，將南來北往的船都給擋在了碼頭外面。而碼頭上，卻是停滿了不知從哪裡來的運河上的大船，偌大的起重吊機不停的裝貨卸貨，偌大的集裝箱，哦！就是從南邊學來的此時在江南已經盛行的大號的木箱子們一箱箱的被從船上吊出來，往岸上運，到了晚上也一刻不停。

　等到了早晨，晨霧彌漫河面的時候，本是靜謐的清晨，碼頭上突然的腳步聲震天介響，人頭攢動，從碼頭上的集裝箱中衝出了的大群的官兵們，密密麻麻的形成了洶湧的奔流，沿著蘇州河和河岸四處流淌！

　“哎呀！官兵來了，官兵入侵了！”碼頭上扛活兒的漕幫兄弟們立刻覺得不對，大聲吆喝著，組織起幾百個漢子們拿著扁擔衝上去阻攔。豈料對面，人家根本不跟他們見招，手中鳥銃藥撚兒一點，砰砰的幾發散子兒噴過來，當面的漕幫兄弟們立刻掩面倒地，鮮血流了一地，隨後的一群漕幫的漢子們一看官兵來了真格的，發一聲喊，立刻就跑散了！

　清除了障礙的官兵們隨後就像是饑渴的猛獸，

　“奉聖旨入城平亂！”

　“奉聖旨入城平亂！”

　士兵們口中大喝著口號，眼中透露出貪婪的光芒。張著嗜血的獠牙衝向了蘇州府城！

　從身後的，兵船上，幾員膀大腰圓的武將和幾個文人，邁著十字方步踱出船頭！

　“呵呵！果真是虎狼之師，虎狼之師啊！這般的威勢果然勢不可當，這下子李匪還不束手就擒?劉將軍，你果真不愧是我大明青州府出來的名將，你這可是為了我大明練出了一隻精兵啊！”

　“哪裡哪裡！周相謬讚了！”旁邊的一員面相凶狠的武將連忙遜謝不已，“這都是朝廷天子詔令，要誅除李匪。我等山東兵將數年來枕戈待旦，一直等著今日，皇恩浩蕩之下，這才奮勇爭先！我劉澤清何德何能，敢的周相誇讚?”

　“哎！劉將軍太過謙遜了，武將麽，總要有些豪勇之氣才好！都學得個文縐縐的向我這個老頭子一樣，那還如何打仗，。不過話說回來，戰場上勇猛。平日裡知書達理，也是不錯，古之名將大多如此，我看劉將軍你，就大有先人古風啊！我大明的武將中能有你這等文武雙全的將領，想必是皇天保佑，中興有期了！”

　這劉澤清也不是普通的武人，不僅有野心，還有著一定的才乾。經歷十分複雜。早年，甚至還曾經是一個秀才！這會兒聽見周延儒將他比作北宋時中興名將，頓時一股熱流從腹底升起，熨帖的滿身心都是舒坦！

　……

　從運河碼頭登岸的水師營官兵和山東劉澤清部一萬多官兵沿著蘇州府城街道衝進，迅速的噴湧到城內的各處要地，城門，府庫。糧秣，還有幾事先指定的李哲一方的勢力據點，四海錢莊，紡織局。工廠，在街面上的各色門面的百貨鋪子！一下子，整個蘇州城裡的商販一下子全都遭了秧。盡數成了這些兵痞們展示暴虐的舞台！

　這水師營的官兵們搶掠還算文明了一點，總不過是要些錢財珠寶，而山東劉澤清的屬下卻幾乎就是東江兵在日本搶掠的翻版，所過之處寸草不生不說，連帶著還要禍害人，城內不知道有多少家的身子漂亮的小媳婦和寡婦們遭了秧，被這些亂兵們玷汙，跟上去攔阻的家人們也被誣蔑為南人亂賊，盡數被格斃，一時間蘇州府血流成海，烽火連天，蘇州府城剛剛從暴民的搶劫中逃過一命，這一下子又遇到了這更加狠毒的兵災，不知有多少人家在這次兵亂中家破人亡。

　蘇州府城裡的人們這回徹底的暈了，先前的那是民亂，驅逐的是南人，這接下來打著平亂旗號入城的官兵們卻是不管什麽南人浙人，盡數都一概禍害！一個個的火頭在幾天前還是繁華無比的蘇州府城內燃起，很多地方，已經被砸成了一片廢墟！

　這就是士子們整日裡宣揚的朝廷大軍麽，這就是北面的王師?動亂中的市民們後悔不及，隻得喝下自家醞釀的苦果！

　……

　“這，這便是朝廷的官兵麽?這便是你們整日裡喊叫的官軍！”此刻，就連在幕後策劃一切的一群人們之間也出現了巨大的分歧，

　“早知如此，我等又何必苦苦爭鬥，到頭來卻是所有的一切毀於一旦！就這，還不如南人管治的時候，張天如！你引官兵入蘇，你昏聵，你豬狗不如！”一個年老的士子悲憤莫名，指著《江南》晚報的主筆張溥痛罵。

　張溥這時候，卻是接連著好幾夜未眠，滿臉的疲累，眼睛裡滿是通紅的血絲！再不複昨日晚引官兵入城那時候的的躊躇滿志，北面官軍入城引起的動亂，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誰能想到，這些盛世裡的北軍官兵，竟然會饑渴成這個模樣，官兵洗掠起來的厲害，竟遠遠有甚於暴亂！

　這些在明末的江南，數百年的安逸享樂中偏居一隅的江南文士們，遠遠體會不到在北中國的亂世中生存的艱辛，那些在朝廷的邸報裡的一個個的數字，在這些人的眼裡還沒有任何實際的經驗，只是今天，劉澤清部官兵們，給了他們一個絕佳的機會去感受這些，什麽叫做亂世人命不如狗，什麽叫做兵災！

　面對著指責，張溥滿面漲紅，最終艱難的吐出了幾個字:“國家大事！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話音剛落，在動亂中失去了家庭的士子們已經是怒不可遏的衝了上去:“去你*娘的代價！去你*娘的國家大事！你還回我的家來，你還回我的蘇州府城！”，拳腳像雨點一樣的落在了張溥的身上，轉眼間已經是收拾不住！

　張采拚了命的上去喊救，卻是自己也被打到，委頓在地上任人踐踏，眾書生你推我搡，很快的所有的人亂成一團，旁邊的陳子龍，夏允彝，幾個複社裡的骨乾乾將，痛苦的相互互視了一眼，無言，散去！

　……

　且不說亂世裡人的掙扎，各自有各人的理由，昔日的運河水師營參將王倫，在蘇州城裡沉浮了幾載的這個明廷大將，此刻卻是朝氣蓬發，親自帶著一群馬隊，領著上千的精兵，大喊著包圍了李哲在蘇州府的府邸曾園，

　“奉聖旨入城平亂，捉拿反賊李哲！”

　一溜聲的大喊著，衝進了園子，四處搜拿李哲和其家人！

　王倫他出身南京府裡的勳貴，本來前程遠大，只不過因為李哲的入寇，才一再受崇禎猜忌，幾次托人申訴都被駁回，一直被壓在蘇州府這裡虛與委蛇，連官兒都不得升。幾年來，在錦衣衛的指示下，戴罪立功，蘇州府李哲的淫威之中臥薪嘗膽好幾年，整日裡和李哲這邊的人廝混，就是為了搞清楚這邊人勢力的情況，廢了好大的勁兒，才算搞清楚，這邊最大的人物是誰，眼下，這亂賊的頭目李哲就在蘇州，他已經是迫不及待了！

　數年來的壓抑等待，一朝夙願得償，手下的兵丁們看著他們的興奮的有些過度的參將，根本都想不到，這家夥兒的心裡面，究竟有多麽緊張！

　“修要跑了李匪！”

　王倫面目猙獰著，指揮著兵丁們在曾園裡大肆搜刮，邊邊角角以一個的的仔細搜尋過去，就是為了抓到李哲，好為自己這幾年的辛苦畫一個圓滿的句號，立下這一個自有大明以來幾乎是天大的功勞！

　只是，很可惜，他很快的就發現，這佔地數十公頃，美輪美奐的一個園子，根本就沒有什麽人跡，裡面，據情報應該在的所有的人，都失蹤了！

　“這?這怎麽可能?事先已經交代好的，全都在我們的監視之內，怎麽搞的，怎麽盡數的都亂了！快去，快去找老何！這該死的，我將這麽大的事情交給他，他竟就交給我這麽一個結果?”

　地下的人立時慌亂，四處尋找，不多時手下兵丁來報！

　“壞了！老何不見了，就連和他一起的數十個兵丁， 也盡都消失不見了！監視漕幫禿子老六的那組人，現在也已經聯系不上！這蘇州府城內的咱們的探子，都盡數的消失了！”

　“什麽?”王倫一驚，打心底裡突地泛起了一股涼氣！直衝到了腦門上！

　這，這難道是……

　……

　在蘇州府城內亂成一團的當口，城內的人們卻不知道，在蘇州府城內，幾處隱秘的地方，還有蘇州府的城外，正有著無數人在觀察著城內的一舉一動！

　“你準備讓這場鬧劇持續多長時間?要是曾園也給這群亂兵們給徹底毀了，我可不依你！”李華梅遠遠的看著蘇州府，眼中的擔心清晰可見！

　“別著急！”李哲笑道，“這亂子總還要持續一段時間，總要讓蘇州府內的人都吃到苦頭，知道這些朝廷的官軍究竟是個什麽樣才好！還有幾場大戲還沒有開始呢！至於曾園，你擔心個什麽勁兒，這大好的河山，江山萬裡，都是你我的家，馬上就要去北京紫禁城了，這裡的小小的曾園便是棄了，又算得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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