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這幾天我手頭緊,現在錢還不了!懂?”
“陸姐!陸姑奶奶!陸祖宗!算我求求你了行不行?這大熱天的你說咱們這些人為了十幾塊錢在這曬著,至於嗎?”
“你還好意思說?十幾塊錢叫錢嗎?我又不是不還你!再說了,你一個混混什麽時候落魄到缺15塊錢做手術了?你當真以為我好騙?”
“……哎呀,我……我都不知道怎麽跟你說了,急死我了都!”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幾個穿著破洞褲、露胸背心的年輕人或是歪頭抖腳,或是45°仰望天空,打頭一個紅頭髮的小夥子皺著眉頭,抓耳撓腮活像一隻馬達加斯加的猴子。
他叫劉能,今年18出頭,是上海市金山區‘街道治安維護委員會’的會長,在當地中小學中頗有名氣。
劉能媽愛打麻將,他爸愛喝酒,兩人還同時愛好組合拳擊運動,在這樣的家庭背景下,劉能不負眾望的成了一個出色的混混。5歲製霸靜海幼兒園,9歲榮登五道裡小學扛把子的寶座,15歲公然和芳村實驗中學校長平起平坐。這樣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現在卻被一個黃毛丫頭搞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兩個月前,劉能照例在陸琪琪所在的金山區實驗中學門口維護治安,不巧,碰到剛放學的陸琪琪。劉能照例問她關於繳納治安維護費的問題,卻不知道怎麽的,被陸琪琪一番鬼扯騙去了15塊錢。事後半個月,劉能非常後悔,這才想起來去討個說法,沒想到又被陸琪琪忽悠著準備掏錢。幸虧劉能那天沒帶錢,回家拿錢的途中幡然悔悟,叫了一幫兄弟去理論。
然後,陸琪琪手段極其殘忍。從那時起,劉能才知道陸琪琪是空手道黑帶四斷,想要欺負陸琪琪好比羊入虎穴,一向以‘寧叫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的劉能絲毫沒有任何猶豫,馬上放棄了追討債務的事情。直到兩天前,劉能意外的發現自己的命根子有些紅腫,去醫院一檢查,有病。劉能慌了,東拚西湊了兩千多塊錢,再加上小弟們慷慨資助的七百多,還差15塊就保住命根子了。
剛收過治安維護費的劉能不好意思再向群眾張嘴,萬般無奈之下,他想到了陸琪琪。
只可惜,劉能帶著8個人,和陸琪琪在烈日下周旋了將近半個小時,陸琪琪就是不還錢。打也打不過,說也說不過,劉能總不能報警吧?15塊也立不了案,說不定還會因為報假警被抓起來。
“陸祖宗,你到底什麽時候還我錢啊?我真的急用!”
“先別說這個,你帶沒帶錢?再借我5塊,過兩天我還你20.”
“哦,我看看……不是,我都……”
撲通
劉能說著突然一下跪在了地上。他張著嘴卻說不出話,心裡仿佛有一萬隻羊駝在奔騰。劉能雙手用力撐地想要站起來,但腿怎麽也使不上勁。
就在剛才劉能準備掏錢的時候,他隻覺得小腿窩和脖子後面一涼,然後就不自主的跪了下去,甚至連話都說不了了。
劉能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陸琪琪一跳,也嚇了劉能身後一眾小弟一跳。
這什麽情況?老大怎麽突然跪了?
怎麽辦?我們要不要跪?
一群人中有個綠頭髮的耳環哥,他是劉能的二當家,他眼見著大當家有所行動,絲毫沒有猶豫,咣的一聲就跪下了。接著又是幾聲,只見大街上一片人,整齊的向一個學生跪拜。
陸琪琪捂嘴竊笑,
一板臉,嚴肅地對劉能說道“別以為你這樣我就會還錢!想要我還錢,除非……” “除非什麽?”
“我還沒想好呢,你急……”陸琪琪話說了一半頓時捂住了嘴,她突然反應過來剛才說話的不是劉能,而是……鐵柱。
“沒想到啊陸琪琪,原來你是這樣的人……”
陸琪琪身後,一身緊身衣的鐵柱搖著頭,居高臨下的盯著陸琪琪的後腦杓。
虧得鐵柱一路上不要命的往這兒趕,還以為陸琪琪被什麽人盯上了,沒想到竟是被債主堵在了上學的路上……鐵柱從來沒想到陸琪琪會借別人的錢,還不還。從法律上講,這就是詐騙,利用他人的信任非法獲得利益,換在米國是要被起訴的。鐵柱是該高興陸琪琪沒事兒呢,還是該嚴肅處理一下欠錢不還的問題?
陸琪琪僵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身後那個神經兮兮的緊身男,解釋肯定是解釋不了的,鐵柱腦子一根筋;跑?好像跑不過他……
鐵柱注意到街上有人在看他,甚至有人掏出手機開始拍照。
“那是什麽?COS?COS的誰啊?”
“不知道,我發個微博先”
鐵柱不想多逗留,他繞過陸琪琪走到劉能面前,遞給他一張鈔票,說道“我是陸琪琪的叔叔,剛才還以為你是壞人,就用針扎了你,不好意思……我沒有零錢,你先把這拿去,剩下的交給陸琪琪就行。對了,你不要太害怕,我在你脖子和腿上扎的穴道,2小時後就會恢復正常。記住,以後不要再向陸琪琪借錢了。”
鐵柱早在陸琪琪和劉能攀談時就到了附近,他下意識的就以為劉能是假供水局的同夥,剛想上去撂倒劉能,卻突然發現陸琪琪臉上一點兒慌張都沒有。鐵柱當時就有點兒奇怪,難道,劉能還沒動手?或是他不是之前那幫人?再往下一聽,鐵柱崩潰了,他一直認為陸琪琪隻是有些調皮,沒想到她還欠錢不還,這可就不是小孩子該有的樣子了。
鐵柱說完拉著陸琪琪就往學校趕,現在已經8點半了,再不去學校,恐怕老師就要報警了。
“喂,等等,幹什麽啊你!”陸琪琪拚盡全力想要掙脫鐵柱的鉗製,結果隻是徒勞而已。掙扎無果的陸琪琪狠狠的一哼,任由鐵柱拉著她去那個煩人的學校。
一旁跪在地上的劉能張著嘴啊啊叫了兩聲,眼見著鐵柱頭也不回的走了,劉能欲哭無淚。他即站不起來,也說不了話,不能和‘陸琪琪的叔叔’理論,先是被當成壞人用針扎,然後又稀裡糊塗的被道歉,然後還被警告了?
劉能暗暗發誓,等自己嘴巴恢復了他一定要親口和‘陸琪琪的叔叔’說,不用你說我也不會和陸琪琪借錢了!我要連夜回老家,遠離這個是非之地,還有,兄弟你的針哪買的?好用不?
啊啊了兩聲後劉能忽然想起他剛才收到的鈔票,抬起來一看,這錢沒見過啊?假的?
另一邊,鐵柱頭也不回的拉著陸琪琪往學校趕,一邊還在責備“你一個學生,最重要的就是學習,怎麽能在路上耽誤這麽長時間?故意的吧?還有,欠錢就要還,不還你下次還怎麽借?”
“我……”陸琪琪無言以對,這麽一說好像是啊,乍一看自己是貪了15塊,但長遠來說,自己這是失去了百萬財富啊!我今天還15,明天借20,再還20,借30,等哪天借個他百八十萬的我就跑路!豈不美哉?
“喂!你說的還挺有道理,我知道錯了,放開我吧。”陸琪琪搖著鐵柱的胳膊向他撒嬌,然後等鐵柱松懈的那一刻,她就趁機溜到旁邊的巷子裡,在狹小多變的巷子裡,陸琪琪不認為鐵柱還追上她。
“想跑到巷子裡?別做夢了,我就是靠巷子發家的。什麽搶劫,猥褻,初級的犯罪都在這裡,你真以為我這個超級英雄以前是吃乾飯的嗎?”
“……”
“喂,放手啊,你有什麽理由要求我必須去上學?你是暫住在我這,暫住!不是我叔叔!你別太入戲了好不好?”
“學生上學這是法律規定,我隻是在履行公民義務。雖然我不是華夏公民,但大家都是聯合國成員,大家要互幫互助,我有義務協助你上課。”
“你妹啊!”
“……喂,我沒吃早點”
鐵柱一聽這話回頭看了一眼陸琪琪,眉毛一挑,剛想拒絕,突然想到自己還沒吃飯,而且現在第一節課估計也快下了,去了也沒什麽事兒,倒不如先去吃個早點,再送陸琪琪也不遲。
“好啊,不過我可不會放手。”
“去死吧你!”
一路上,陸琪琪向鐵柱描述了一番她所謂的‘身處窘境’,鐵柱也沒問之前那剩下的錢去哪了,她隻是把口袋裡的錢全都給了陸琪琪,交代她,省著點用,但該買的買,不該買的少買。
小孩子偶爾撒個謊,無可厚非,沒必要去糾結真與假。隻是鐵柱不明白,陸琪琪的父母和外公怎麽能放心她一個人住?這又不是米國,鼓勵孩子獨立,何況陸琪琪才17歲。
陸琪琪並不想回去上課,,因為第二節課是數學,她最不喜歡的那個猥瑣眼鏡老師的課。如果能去個很遠的地方吃早點,回來的路上再走慢點,嘿嘿!對了!附近幾個街區最近的肯德基在12公裡外的市區!陸琪琪眼珠子一轉,心生一計。
“柱子,我要吃肯德基!”
“那玩意兒有什麽好吃的?我帶你去吃豆腐花,再給你來兩籠包子,好好補充一下營養。”
“呸,誰要吃包子?那太近了!不是,太膩了!誒,為什麽要給我補充營養?你什麽意思?”
陸琪琪一邊嘟囔著一邊跟著鐵柱往老上海早點攤方向走去,沒辦法,陸琪琪拗不過鐵柱。
不多時,兩個人重新回到了陸琪琪的小院附近,之前鐵柱一直聽到街對面的吆喝聲,卻從來不知道那個賣早點的人長什麽樣,今天,鐵柱第一次出來,終於能一探究竟了。
只可惜早點小哥不怎麽給力,長得很平常,並沒有讓鐵柱覺得意外。不過鐵柱還是很滿意他做的豆腐花的,還有熱騰騰的小籠包,配上大蒜和糖,說不出的美味。
面對冒著熱氣的早點,陸琪琪顯得有些無精打采,默默的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鐵柱是個有心思的人,他知道這時候如果主動問,對方非但不會說真話,甚至產生抵觸心理。隻有等到對方自己來敘述,才是最好的選擇。
傾訴,會讓當事人覺得負擔減輕,這是一種良好,又必要的溝通方式。但並不是隨便什麽人都可以被傾訴,像是父母,摯友,或是心理醫生,這些都是被當事人極度信賴的人,隻有被信賴,才會被依賴。
鐵柱不認為他是陸琪琪的依賴對象,她就是一個孤獨而且無聊的小丫頭,隻是想在平靜的生活中找點兒樂子,打發時間,這樣的看法在鐵柱親眼目睹‘欠債不還’之後變得有理有據起來。對於鐵柱來說,陸琪琪就是房東,一個慷慨提供庇護所的好心人,對她,鐵柱隻要提供足夠的保護和尊重,即可。
現在鐵柱恢復了自由,似乎可以離開這裡,尋找反派和回家的路。
這是鐵柱一直以來的目的,鐵柱覺得自己現在就和陸琪琪告個別,是很理所應當的事情。
但看著陸琪琪的臉,看著她的長發,還有校服,鐵柱怎麽也張不開嘴。
陸琪琪還是個孩子,一個孤苦伶仃的孩子。整日就住在沒有燈的破舊小屋裡,能陪伴她的可能隻有一隻噬元獸,甚至連個洋娃娃都沒有。而且現在陸琪琪還有欠錢不還的毛病,就好像野生的柳樹,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長歪。
鐵柱也說不上來,陸琪琪身上有什麽東西一直在刺痛著他的心,讓他心生愧疚和同情,無法離開。說是同情,有一點點,說責任感,鐵柱覺得就像陸琪琪說的那樣,他沒這個資格。
“你不是說你出不來麽,你個騙子,騙子趙鐵柱!”陸琪琪趴在桌子上,眼巴巴的看著鐵柱狼吐虎咽,想不明白他吃包子為什麽要放糖,不怕糖尿病麽。
鐵柱用筷子戳起一個小籠包,沾著混有白糖的醋一口吞下,沒說話。現在不管說什麽都是狡辯,面對不相信你的女人,沉默才是最好的選擇。
隻是往往沉默換來的是等同於默許的印象,這樣反而會更加激起女人的戰鬥欲望。
“今日,我市局部地區會有強烈雷暴天氣,請大家注意出行安全……”
老舊的小電視中傳出播報員柔美的聲音,揉面的小哥聽後不禁有些鬱悶,考慮著是不是該減少每日的麵粉供應量,又或者屯些雨具,趁機撈一把。
鐺,鐺,鐺
陸琪琪用筷子敲了敲桌子,不滿的衝一言不發的鐵柱說道“喂!你就不能和我說說話嗎!你一個……一個穿越的老外,初來乍到,還有,火影,漫畫,你就不想問問我的感受嗎?你就不奇怪我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家家為什麽不會害怕嗎?你……你!你氣死我了!喂!你吃飯的時候能不能摘下面罩?你這樣帶著頭套往裡塞很詭異啊好不好?”
鐵柱默默的咀嚼著嘴裡的包子,不明白陸琪琪為什麽突然生氣了。
啪
陸琪琪一拍桌子,死死地瞪著鐵柱,恨不得親手把他的面罩揪下來。片刻,陸琪琪咬著牙,胡亂抓了抓頭髮,一攤手,說道“好好好,你厲害,我輸了。我說還不行嘛?我什麽都告訴你!”
陸琪琪向鐵柱簡單明了的闡述了一些過往的事情,這讓鐵柱有些意外。他意外的不是陸琪琪說的內容,而是她的主動性。鐵柱對陸琪琪的過往並不好奇,但陸琪琪主動和他說,那就說明,在陸琪琪心裡,鐵柱有一個很不簡單的地位。
關於陸琪琪的父母和外公,她並沒有對鐵柱說謊。
陸琪琪從小就對父母沒什麽印象,唯一能被她叫做親人的就隻有外公了。
陸琪琪的外公叫陸天道,陸琪琪不知道她外公有多大歲數,隻記得從她小時候到五年前,外公一直沒變過樣。
陸天道是名修士,尚在陸琪琪未出生前就已經是玄仙境的存在,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陸琪琪6歲那年,陸天道要求陸琪琪跟著她修仙,年幼無知的陸琪琪根本不知道什麽是修仙,便一口答應下來。陸琪琪的想法很簡單,她也想像外公那樣騰雲駕霧。
隻是後來,陸天道說陸琪琪天生受戒不尊戒法,發願不能行願,出言不能信複,有此心者,惟修行卻使不得。簡單來說,就是她心術不正,不能修仙。自那以後,陸天道就如同陸琪琪所言,開始了放養模式。讓她上學,念書,修仙的事一概不提。
一開始陸琪琪還粘著陸天道,希望外公能念在自己是他孫女的面子上教她, 沒想到陸天道非但沒有那麽做,還是不是的故意回避陸琪琪,甚至將原本堆放在家中的一些法器都搬走了。
再後來,陸天道不辭而別,隻是簡單囑咐了幾句,讓陸琪琪不要再想著修仙,同時要回避陌生人,之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過了幾年,陸琪琪漸漸忘掉了小時候的夢想,轉而全身心的融入了正常人的生活之中,聽歌,追星,打架。
也許陸琪琪都會認為她已經把修仙歸為了封建迷信之中,但事實上,他偶爾還會夢到一些奇珍異獸,還有騰雲駕霧,她知道,有些事情,一旦經歷過便再也不會忘掉。
之後,陸天道重新出現,一言不發的帶著陸琪琪來到了魔都,住進了這個偏僻的小樓裡。陸天道曾說過,陸琪琪適合從商,希望她能好好念書,將來做個會計或是老板。
同時陸天道用法術修建了一個地下室,時不時從外面帶回來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放在裡面。
為了防止陸琪琪調皮,陸天道故意封住了地下室的入口,轉而用土行術進出。對此陸琪琪根本沒有在意,她才不會稀罕那臭老頭搬回來的垃圾。
直到有一天,陸天道帶著渾身的粘液出現在陸琪琪面前,他一句話也沒說,隻是呆呆的看著陸琪琪,摸了摸她的頭。
再後來,陸天道又消失了。他隻留下一封信,告訴陸琪琪,自己以後也許會回來,也許不會回來。陸琪琪在信裡找到一張銀行卡,每個月卡上都會多出一筆生活費,除此之外,陸琪琪一無所有,從一個有外公的孫女變成了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