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城牆根的房子相對低矮不說,也不密集,路兩邊的院子不怎麽兩兩相對,能藏人的地方不多。
可抬徐鵬舉的護衛心裡七上八下,腳步就不如之前那麽快了。
黃土路面要發現絆馬索,不是那麽容易,但張侖當著護衛的面派人,徐鵬舉的護衛怎麽也會警惕,怕是沒那麽容易被絆倒。要是沒絆倒徐鵬舉的護衛,而把自己絆倒,豈不被朋友們笑死?
紈絝們同樣放慢馬速,小心翼翼看著路面,隨時準備一有不對,立即從馬上跳下來。
徐永寧同樣如此,他甚至提醒張侖:“小心。”
旁邊顧淳別過臉悄悄翻了個白眼,絆馬索是他安排的好麽,他會不知道在哪裡?用得著你提醒麽?
前面兩棵枝葉茂盛的大樹,分植在路的兩旁,樹冠如蓋,樹下一片陰涼,是周圍百姓夏天納涼的好去處。
薛翰衝到護衛們旁邊喊:“小心樹下。”
枝葉擋住陽光,樹下難免暗了些,很難分辨有沒有淺黃色的絆馬索。
有紈絝撇嘴道:“這也太明顯了。”
“對啊,怎會在這裡下絆馬索?”一直沒有出聲的李瑾附和。他接受邀請而來,但一直跟在人堆後,擔心徐鵬舉注意到自己,會伺機報復。
至於不來,他又不甘心,徐鵬舉沒少欺負他,前幾天還在蒔花館非要他看中的姑娘去陪酒,讓他顏面掃地。
李瑾出聲隨和,是覺得有百分百把握,不會說錯。沒想他話聲剛落,後排的兩個護衛腳下一個趔趄,很快被吊了起來。
四個護衛扶住錦榻四角,穩穩朝前跑,徐鵬舉也就穩穩趴在錦榻上。現在後面失去支撐,,徐鵬舉整個人從塌下的後面滾落,在薛翰和袁瑄的驚呼聲中,以迅雷不如掩耳之勢掉在地上。
好在紈絝們擔心絆馬索,馬速不快,跟在錦榻身後的幾個紈絝連忙勒馬,駿馬人立而起,總算沒把跌了個狗吃屎的徐鵬舉踩成肉泥。
說時遲那時快,前面兩個護衛齊齊扔下錦榻,搶去抬徐鵬舉。薛翰和袁瑄惶急之下,直接從馬背下跳下來,立足未穩便拔足奔了過去。
紈絝們紛紛下馬。徐永寧不得已,也下馬過去,萬一徐鵬舉真的摔死就不好了,他沒辦法和父親交待。
只有張侖穩穩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看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徐鵬舉。
護衛換算成現代的身高,大概在一米八到一米八五之間,肩頭到地面大概有一米六高,這個高度滾下來,地面又是黃土路,最多摔傷,不致於沒命。只要徐鵬舉小命尚在,多大的事都不是事。張侖心裡有底,淡定得很。
有沒有想過徐鵬舉倒霉,喝涼水都塞牙?張侖想過,他現在被趕出府,做什麽混帳事,張輔都可以推開,不會危及英國公府
魏國公徐顯宗無旨不得離開南京到北、京,只能由胞弟徐承宗,也就是徐鵬舉的親祖父到京處理此事。張侖是錦衣衛從七品小旗,不是徐承宗一個沒有官職爵位在身的白衣能隨便捏。
當然,魏國公人脈寬廣,徐顯宗不用親身到京,也能利用府中的人脈讓張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請不要忘了,就算張輔不方便出面,張懋也不會坐視有人置親孫兒於死地。
一個是久居京城的英國公世子,一個是長時間脫離京城政治中心的魏國公胞弟,誰更強勢,還用說嗎?
若徐鵬舉真的就此一命嗚呼,事情肯定很麻煩,也只是很麻煩而已。
這是張侖讓紈絝們藏在路旁用絆馬索之前考慮過的,
只是他沒想到當著徐鵬舉和護衛的面說出要用絆馬索,還是有護衛中招。這也太蠢了。 張侖明確告訴徐鵬舉,我要用絆馬索絆你的護衛,讓你從錦榻上摔下來,自有其用意,一可起起恐嚇作用;二是真正出事時,有辯解的理由,到時張懋可以把這當成孩子們的一場鬧劇,只不過出意外了。
張侖並沒有要置徐鵬舉於死地,事情做在明面,先打招呼,如果護衛們不急趕,正常行走的話,以護衛們的身手,完全能夠避開。也就是說,護衛也得負一定責任。他們聽從薛翰的命令,這個責任得由薛翰背。
總之,事情沒有脫離張侖的掌撥,他很淡定。
護衛們七手八腳扶起徐鵬舉時,薛翰和袁瑄也搶到他身邊,只見他雙眼緊閉,臉色蒼白,不知死活。
袁瑄大哭:“鵬舉死了。”
紈絝們大驚,場面安靜極了,風吹邊樹葉的呼呼聲陡然變得很響,遠處百姓的竊竊私語也清晰傳入耳中。
事情鬧大了, 怎麽辦?
紈絝們驚駭之下,不少人第一反應是逃,逃得遠遠的。事情的發展已不是他們和他們的家族接得住的了,逃是唯一的辦法了。他們想策馬狂奔,無奈身子僵硬,整條手臂不聽使勁,馬鞍揮不動。
很多人想像袁瑄一樣哭出聲,今天鬧大發了。
徐永寧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張侖吃了一驚,翻身下馬,過去察看。徐鵬舉針對原主,針對他,都是事實,他隻想教訓他,讓他吃點苦頭,也是事實,可沒有要弄死他的意思。
徐鵬舉上下身分別被兩個護衛抱在懷裡,紈絝們像泥雕菩薩一樣一動不動,場面詭異,好象幾十人被施了定身法。
徐永寧是紈絝中相對比較鎮定的一個,事情已經發生,慌有什麽用呢?
張侖離徐鵬舉還有一丈,徐永寧已到他跟前,伸手套他的鼻息,有氣。為穩妥起見,他又探了一次。
後邊李瑾見他一探再探,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道:“真的死了。”
“嗚……”幾個不受寵的伯爵子孫跟著哭出了聲,他們深知,徐鵬舉死了,他們的家族無法承受魏國府的怒火,肯定保不住他們,他們大概率要跟徐鵬舉陰間再見了。
張侖也心頭一緊,道:“怎麽樣?”
還能保持理智的紈絝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更有人喃喃道:“不能死啊。”
徐永寧待張侖走近,溫聲道:“暈過去了。”
暈!過!去!了!
張侖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慶幸,沒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