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根究底,自己還是太過迷信原著,從而忽略了這個世界還有儒修這個職業。
這時候,天上的雨越下越大,余寧下意識壓低了被雨水沾滿的鬥笠,心中戰栗不安。
這就有點要命了啊……
他在穿越過來時曾聽過這樣的一個梗:兩個秀才因為義氣之爭,竟以戰詩詞定生死,這人習慣寫風月詩,而另一個秀才是寫邊塞詩的,結果這人竟然被另一個秀才的戰詩詞幻化出來的甲士英靈活生生的打死了。
當時余寧是當笑話聽的,嚴格說這跟古代歐洲的決鬥有點像,意氣之爭不稀奇,可是吟一首邊塞詩就能召喚出甲士來,以為這是寵物小精靈呢?啊?
只是直到這時候,余寧才感覺到一陣發自內心的寒意。
田文吟的這首詩余寧自然聽過,是唐詩人盧綸所做,寫的是李廣獵虎的故事,取材於史記的《李將軍列傳》。原文是:“廣出獵,見草中石,以為虎而射之中,中石沒鏃,視之,石也。”
不會真可以招出李廣來吧?
田文手中印記無比繁複,以右手握左手食指於胸前,一時間,手印如同蓮花般綻放開來。
“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
隨著田文的吟哦,在如漣般的大雨中憑空出現了一個頭戴將軍盔,身穿鐵甲的將軍虛影,他須發皆白,面目冷峻,活靈活現,恍若真人,在虛空中深深看了余寧一眼,拿起手中大弓,朝著余寧引弓搭箭。
剛剛吟了兩句,田文臉色發白,看了余寧一眼,若不是方才和司馬德戡所帶的禦林軍交手,消耗了太多文氣,這種戰詩詞只怕瞬間就能施展,又怎會被這小子所趁……
田老兄,不需要這樣罷?你是在施展儒技還是替身使者啊?
余寧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這時候,將軍虛影已英姿勃發的把手上的弓弦拉成了滿月!
怎麽辦?
感受到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脅,余寧渾身寒毛直豎,腦海裡飛快的想著破解之法。
自己的底牌,就只剩下一張附身卡,可是問題是,憤怒的小馬也不是什麽多厲害的人物,能解決問題麽?
眼看留給他思考的時間已經沒有了,余寧咬緊牙關,下意識的選擇了使用卡片。
刹那間,余寧覺得自己無比的憤怒,握緊了雙拳,不退反進,朝著田文衝了過去。
“平明尋白羽,沒在石棱中……”
田文“中”字還未來得及說出口,余寧就已經衝到了他的面前,狠狠的一記上鉤拳揮過去。
田文向來養尊處優,沒料到對手竟會如此果斷,跟地痞無賴一樣毫不猶豫的貼身纏鬥,“中”字的翹舌音剛剛發到一半,還沒開始吐字,就已被這記凶狠的上勾拳給轟了回去,牙齒咬到了舌尖,慘哼了一聲,踉蹌跌退,撞到了後面的圍牆上。
一擊得手後,余寧不敢停留,毫不猶豫的轉身朝後面跑。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大儒才氣如絲,連綿不絕,哪怕是沒有接下來的文氣支撐,半空中的李廣虛影仍未消失,在余寧往後跑的一瞬間,右手一松,箭矢如驚鴻,如閃電,化作一道筆直的白光朝余寧的胸口驀然射至。
沒有任何詞語可以形容這一箭的速度,簡直就像是藝術品一樣。
大雨如漣,濃重的雨幕在這一瞬間甚至給人一種被一條直線貫通的錯覺,激射的水光足足濺出去幾米遠近。
好在附身卡的效果還沒有消失,憑借著極限的反應速度,
余寧將將來得及扭一下身體。 隨著一陣刺骨的劇痛,他的鎖骨處已被疾射而至的箭光洞穿,飆射出一道血箭。
射出這驚世駭俗的一箭之後,李廣的虛影悄然消逝。
這一箭無愧是傳說中的射石之箭,一箭穿透雨幕,恰如仰箭射浮雲,在射穿了余寧的鎖骨後,仍然去勢未竭,帶有強烈的慣性,帶著余寧的身體高高的飛了上去。
在停留的話,絕對會死!
借著箭矢的推勢,余寧猛然吐出一口鮮血,吸了一口氣,用力一踏,已經下墜的身體再度借力彈起,流星般的朝不遠處的橋頭掠去。
前面那座橋便是揚州著名的紅橋,橫跨於瘦西湖上,此時卯時已經過半,雖然天上下著驟雨,但紅橋上已有了不少行人來來去去,間或還有些文人墨客在橋頭的亭上吟詩作畫,只要能擠入人群,還有機會逃掉。
余寧捂住血流如注的傷口,一邊踉踉蹌蹌的跑路,一邊取出錢袋,抓出一把銅錢灑向身後。
不少人亦看見了這邊的異狀,本來避之唯恐不及,可一看到有銅錢撿,立時蜂擁而至,在後面爭搶銅錢。頓時把余寧的身後擋的嚴嚴實實。
連吟好幾首戰詩詞,本就有些力不從心的田文已有點吃不消了,他深深吸了口氣,冷冷一笑,高聲吟道:“有虎南山南,有石北山畔。虎石人未辨,箭發石遂貫……”
一個頭戴將軍盔,身穿鐵甲的將軍虛影再度隱約浮現在半空中,那數十碼遠近對他而言完全不算是什麽。引弓搭箭,冷冷的望向了余寧。
余寧頓時感覺像是被猛虎盯上了,不由得渾身發冷,油然而生死亡的恐懼感。
詩句尚未吟畢,就在這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處的大街上傳過來,隱約傳過來的,還有不少盔甲碰撞的聲音,顯然有不少的兵丁正在朝這邊趕過來。
田文臉色一變,加快了吟唱速度:“一朝兩生心,見石不見虎。若向虎石求,引滿徒自……”
將軍虛影再次用力的拉開弓箭,只等“苦”字一出,便把箭射出。
就在這時候,人影一閃,他已給人攔住了去路。脫口而出的“苦”字已悄然咽了下去。
才氣終於無以為繼,將軍虛影緩緩消失在半空中。
田文駭然大震時,身前已悄然出現了宇文化及和一眾手下的身影。
這宇文閥的高手含笑來到田文身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幾眼後,淡然道:“這位不是以詩文名揚江都的田文老師嗎?聽說老師乃石龍師傅的至交好友。剛才我們不嫌冒昧到貴府拜會田老師,竟無意在井底撈出了石師傅的屍身,現在田老師又行色匆匆,不知所為何事呢?“
郭達兄弟,你來的好啊……
余寧籲了口氣,捂住血流如注的傷口,匆匆轉入了一條小巷。
田文臉色劇變,若是全盛時單打獨鬥,他自然不虛宇文化及,可此刻幾番激戰,文氣十不存一,卻哪還是他們的對手?
伸出手來,做了個投降的手勢,苦笑道:“宇文兄明察,那書已不在我身上了。”
宇文化及臉色一變,陡然伸出手,搜遍了田文全身,卻還是找不到理該在他身上的書。
旋即眼神一厲,發覺田文背後的衣服給利器割破了,色變道:“那書給扒走了?“
田文苦笑道:“正是如此。方才我匆匆行路,被一個小偷撞了一下,那書便到了他的手裡,我眼看要把那小偷拿下的時候,你們便來了。”
宇文化及眼神一陣閃爍,頓時信了大半,雙目閃過寒芒,沉聲道:“士和!“
張士和急步上前,朗聲道:“屬下在!“
宇文化及冷冷道:“立即帶人封閉所有城門,同時把所有的小偷地痞全給我抓了來,若是交不出聖上想要的東西,他們休想活命。“
吩咐完張士和,宇文化及轉過身,又對田文說道:“田老師可還記得那賊人的模樣?”
田文搖頭道:“那人穿著破舊的衣衫,帶著一個鬥笠,看不清楚模樣。”卻是刻意隱瞞了余寧受傷的真相。
兩害取其輕,與其讓李勝這昏君得到長生訣,倒不如讓它落在那賊人手中。
宇文化及微微點頭:“君子不欺之以方,田老師果然夠誠實。”凝聲道:“德戡,你最擅追蹤隱匿之術,看看周圍是否有什麽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