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今天先生說我很有資質。”

　　余空面色有些為難，但是心中的向往還是讓他將這話說了出來。

　　正在為兒子織著衣服的婦人聞言，手上動作一頓，抬頭看向這個陪在自己身邊十六年的兒子。

　　“有資質是好事啊，咱們家也能出一個大修士，飛天遁地...”

　　婦人臉上是帶著笑的，很開心的模樣。

　　“這麽說，娘您是同意我去修行了?”余空也很開心，他就知道，娘一定會支持自己的。

　　“當然同意，我兒有資質，那就是有這個福分。”

　　婦人低頭繼續織衣服，同時也繼續說道:“不過我聽說修士也挺危險的，過不了安生日子...”

　　“娘你放心，我如果當了修士，那就一定是最強的！”余空自信滿滿地說道。

　　“那就好，我兒有這個信念，就一定會成功的。”婦人穿完最後一針，將衣服展開，“來來來，穿穿看，合不合適。”

　　“好嘞，娘縫的衣裳肯定是最為合適。”

　　“我兒長大了，娘也老了，以後這縫衣裳的人，就是別人嘍。”

　　“娘怎麽可能老，等我成為大修士了，把延年益壽的丹藥帶回來給娘吃了，您也一樣可以長命百歲！”

　　“哈哈，我兒有這份心思，娘就滿足了。”

　　“娘我說的是真的！”

　　“知道，知道，這袖子有些窄了，我再給你改改。”

　　...

　　“娘，您多保重，等我回來給您靈丹。”

　　“你放心就是，娘也不是短命相的人。”

　　“那，娘我走了。”

　　“嗯，跟著先生好好修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娘，您就放心等我回來。”

　　婦人看著行至天邊的兩道身影，終究還是憋不住了眼淚。

　　“夫人...如果您阻攔的話，少爺應該可以留下的。”一旁的丫鬟看到婦人這模樣，不由說道。

　　“為娘的哪有攔著自家孩子的，也不是去做惡人，他想飛的高一些，是好事。”婦人拭了拭眼角的淚，看向已經沒有兒子身影的天際，笑著說道。

　　“可是...”丫鬟還想說什麽。

　　“等你做了孩子娘，你就知道了。”婦人笑道。

　　“哎呀，夫人您說什麽啊。”丫鬟羞紅了臉，不依道。

　　“走吧，進去吧，今天早些準備晚飯，你們幾個也都一起來吃。”

　　今年的生日，就是兒子離開的日子，倒是好記的很。

　　...

　　一年，兩年...

　　庭院裡兒子種下的桃樹開了花，硯池裡的水變清了，丫鬟們也有許多成了孩子的娘，而翹首以盼的婦人終究病倒了。

　　丫鬟們忙成一團，燒熱水的燒熱水，叫大夫的叫大夫，整個院子喧鬧得很，躺在床上的婦人卻覺得冷冷的。

　　有些可惜，最後和兒子說話的時候沒多說一些，不過想想，多說也沒什麽意思。

　　也不知道過得好不好，前幾年還偶爾來信，後面說要閉關，一下子就這麽多年了。

　　應該挺不錯的吧，只不過修行者就是有這麽個不好的地方，縹緲無蹤的，想去看看都找不到地方。

　　這麽冷，怕不是就走到頭了，不過這輩子也沒有什麽遺憾了，酸甜苦辣都嘗過，貧賤富貴也都有過，最驕傲的還是把兒子生的好，讓他還能有修行的資質，能見識到更好的風景...

　　“夫人，

夫人，您醒醒。”　　這是誰的聲音啊，好像是翠兒，不對，好像是鳳兒，也不對。

　　“娘親，娘親，您醒醒。”

　　嗯，是兒子，兒子回來看她了！

　　婦人睜開眼睛，果然看到了兒子，這麽多年過去了，這眼睛，這嘴角，一張臉絲毫都沒變，不愧是修行者。

　　想抬手摸摸兒子的臉，怎麽使不上力氣啊，自己怎麽這麽無用，不過能看到兒子，就已經是真正沒有遺憾了。

　　婦人笑笑，真好。

　　大夫搖搖頭，收拾收拾醫箱，走了。

　　旁邊的丫鬟哭作一團，婦人是極好的人啊。

　　...

　　余空突然覺得心裡有些難受，四周的空氣也有些煩悶。

　　或許是剛剛突破之後心境還有些不穩吧。

　　余空決定去山上看看桃花。

　　這個季節，正是桃花盛開爛漫之時，粉色的花瓣有的還在樹上，有的則已經回到了地上，遠遠望去，一片粉色，煞是好看。

　　說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看景色了，娘是很喜歡桃花的，所以他曾經在庭院裡種下了一棵桃樹，想必在娘的照料下，娘今年也能看到花開。

　　一直想著修煉，想著更進一步，盡早能夠煉製出延年益壽的丹藥，給娘帶回去。

　　對了，好像也許久沒有給娘寫信了，前幾年還有寫過，不過最近閉關，信就停了。

　　既然已經突破了，乾脆開爐煉丹，煉好丹藥，回去看看娘吧，從出來之後就再沒回去過呢。

　　丹煉好了，成色還不錯，凡人能受得住的那種，這一瓶丹藥能讓娘多上幾十年的壽命。

　　余空會禦劍，就是踩著寶劍在天上飛的那種，比什麽馬車牛車的快多了，如果可以，也讓娘體驗一下，從天上看大地，一定會讓娘很驚奇，很開心。

　　只是離家越近心裡怎麽就越難受呢，好像有什麽不太妙的事情。

　　余空加快了速度，剛到家門，就看到了一個背著醫箱的大夫從裡面出來。

　　余空心裡一緊，朝裡面衝去。

　　“少爺?”

　　有丫鬟認出了余空，畢竟他的模樣這麽多年都沒有變化。

　　“少爺，婦人，婦人她...”丫鬟哭得不行。

　　不用丫鬟說，余空也已經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老人，只不過他有些恍惚。

　　娘變得很老了，老到如果不是熟悉的氣息，他或許都認不得了。

　　不對的，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啊，這才幾年過去，娘怎麽會...

　　...

　　“少爺， 這是夫人交給我的，說如果您回來，就交給您。”

　　丫鬟將一個木盒交給余空，眼神複雜地看了余空一眼，終究是沒有將心裡的話說出來。

　　她已經為娘了，夫人的心思，她也能理解了。

　　余空謝了一聲，接過木盒。

　　打開木盒，裡面有一封信。

　　“我兒親啟。”

　　余空的眼淚一下子控制不住，滴在信封上。

　　字說不上漂亮，和他的更是沒法比，但一筆一劃都很標準。

　　小心地拆開信，如出一轍的字跡出現在紙上。

　　我兒有本領，為娘心甚寬。

　　路途遠艱難，怨娘體病衰。

　　若兒見得信，老娘身已去。

　　切莫思娘久，兒享兒之福。

　　今天是母親節，希望所有的母親都能平安長壽，也希望所有的兒女都能多陪陪父母。

　　或許我沒有資格說這個，因為今天我跟大多數人一樣，也不能在家裡陪父母，但及時盡孝，我想表達的就是這個吧。

　　其實，若我們真的活成了余空的模樣，就算有延年益壽的丹藥又能怎樣呢，兒女不在身邊，多出來的年歲不過是更多的孤苦，更多的折磨罷了。

　　當然，這是從我這樣一個為人子女的視角來看的，如果有已經為人父母的，能夠自己找一些生活中的樂趣放松心情，也是極好的。子女固然重要，自己也很重要，積極生活，享受生活，無論貧窮富貴，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都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也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