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縣,林城村。
一隊騎兵風風火火的衝進村中,他們個個彪悍,皆是漢軍精銳,帶隊的是方旭,天狼衛星衛。
自從戰火一開,時常都有官兵進村,要麽抓壯丁,要麽征糧與物資,大多數村民已經見怪不怪。
一來,他們中已經沒有可以充軍的壯丁,青壯是有,願意打仗的早就被帶走了,不願打仗的,全都自殘,以逃避充軍。
二來,他們已經窮的家中無糧,基本都是靠挖樹皮、野草充饑,曾經自給自足的富裕村落,早已沒落。
雖然王秦推行新政,致力於改善百姓現狀,使人人皆有地種,皆有飯吃,但漢府的主要精力都用在戰事之上,有些地方沒有監督到位,實屬正常,畢竟漢府能用的乾吏清官還是太少。
“村長何在?”
這是方旭進村的第一句話,離他最近的一個村民想都沒想,就指向了村長的家。
方旭點點頭,一揮手,騎兵們直接將整個村子都包圍起來,在他身後,幾名禮部的官員緊張嚴肅的下馬進村。
他們都是奉王秦旨意,迎接他的父母親人去大明城。
王秦稱帝後,他的父母,將是太上皇與太上皇后,親人將是皇室成員,只要王秦高興,隨手封個王侯,那都是普通人奮鬥幾輩子也換不來的。
村長廖美正在家中品茶,他歲數大了,借著村長的位子,活的還算滋潤,沒有受戰爭太大的影響。
聽聞又有官兵進村找他,廖美慢悠悠的放下茶盞,向外迎去,心中嘀咕:不是說江北已定,南北一統,再無戰事了嗎?怎麽又有官兵進村,他們又想抓壯丁,還是征糧?
主事的禮部官員是張康,他從舊楚到偽梁,後來因朱成晚一事,嚇得不敢回去複命,又跑回余安,乾脆歸降了王秦。
事實證明,他當初的選擇是正確的。
他歷經三代,仍屹立不倒,並且越混越好。
這並不是他能力出眾,而是漢府人才奇缺,矮個子裡挑高個,這才使得他如魚得水。
張康接到這次任命,激動的差點飛起來,眾所周知,王秦一直以來,都對自己的身世保密,因為戰亂緣故,許多文件丟失,想從軍中記錄中查到王秦的來歷,根本不可能。
如今,王秦稱帝,要封賞親族,而這迎接親族去京都的重要任務,交給了他張康。
這讓張康如何不激動。
這說明什麽?
說明他張康深受漢王信任,不,是深得帝心,日後在新朝扶搖直上還不是輕而易舉的。
當然,前提是辦好這件事。
廖美見到張康,立刻忐忑起來,他見過無數進村的官吏和將士,但這一次,讓他感覺大不一樣。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張康這身官服,最少是從三品大員才能穿戴的。
從三品的官員,這可是大官啊!
他們的縣令老爺,也只是七品官啊!
“草民廖美,不知上官到訪,有失遠迎,還請上官恕罪,不知上官此來,所謂何事?”
廖美嚇得趕緊跪在地上,顫抖的問道。
張康很享受這種受人尊敬的語氣和態度,在大明城,他遇見的可都是比他官階大上好幾級的人。
關鍵是,漢府只是暫時處理政務的機構,並非正式朝廷,所有人的品銜官職都很亂,就連穿戴的官服,都是隨意置辦的。
他的這身官服,還是舊楚時期的。
“漢王的父母親人,家在何處?”
張康問道。
“漢王?父母親人?”
廖美懵比了。
漢王這個稱號,他當然知道,不僅知道,更是深深的印刻在心裡,這可是未來的皇帝。
只是,漢王的父母親人怎麽會在他們村裡?
這位禮部大員,是不是弄錯了?
見廖美懵比,張康想起漢王對他的交待,於是費了一番功夫,跟他解釋漢王的出身。
“王大山的次子竟是漢王?”
廖美傻眼了。
他做夢都想不到,窩窩囊囊一輩子的王大山,竟然養出了個驚天動地的大人物。
而此前,竟然一點風聲都沒有。
廖美只知道,王秦被抓走充軍後,就音信全無,沒多久,家裡人就當他戰死沙場,還給他立了個衣冠塚,畢竟進了敢死營,根本沒有生還的希望。
廖美不相信,村裡人不相信,至於王秦的父母哥哥嫂子,就更不相信。
他們見廖美帶著張康,直奔院子裡來時,嚇得半死,王秦的哥哥,為了躲避充軍,自己打折了一條腿,至今走路都十分不便。
“村長,你們來幹什麽啊,我們家裡,可什麽都沒有了,能吃的就只有樹皮和草根了!”
王大山毛發花白,身子佝僂,戰戰兢兢的上前拱手道。
“你走運了,王大山!”
廖美見了王大山,熱情的像是見了親爹,就差下跪。
“走運?別開玩笑了,我這把歲數還能走什麽運?”
王大山尬笑道。
張康上前拱手道:“老爺子,是漢王讓我來接您去京都享福的!”
“漢王?”
王大山懵了。
他同樣不會知道,漢王就是他的次子。
張康又費了一番功夫,向王大山解釋這一切。
足足過了好一會,王大山才反應過來。
“我的小兒子,沒死,還成了漢王?你們該不是騙我,拿我尋開心吧!”
一時間,王大山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張康足足給了他們一個時辰的時間,才算讓他們接受了這個消息。
這可真是從天而降的驚喜啊!
一家人頓時哭的像個淚人似的,有高興的,高興兒子沒死,並且出人頭地,也有高興自己終於可以脫離苦海,成為人上人的喜悅。
王秦的哥哥,也給自己取了個大名,叫王虞,畢竟弟弟成了漢王,日後當了皇帝,他怎麽也得混個親王,沒有大名,豈不讓人笑話。
張康讓他們收拾收拾,明早即啟程去大明城,並告訴他們,大典之上,王秦會對他們加封。
王大山和王母,太上皇與太上皇后,是肯定的。
王秦的哥哥,肯定也會賜予爵位的。
這一夜,一家人都沒有睡好,他們對大明城之旅既期盼又害怕。
本以為死去的親人,突然復活了,並且即將成為皇帝,這換誰都感到不可思議。
同樣睡不好的還有村裡人。
如果不是官兵四處戒嚴巡邏,他們早就炸鍋了。
有擔驚受怕的,也有搖頭歎氣的……
這都是與王家有過摩擦、恩怨的人,他們擔心王家飛黃騰達,會對他們展開報復。
當然,他們的這種擔心並不是多余的。
王虞心裡早就有一籃子報復計劃,就盼望著有一天可以痛揍這些瞧不起、欺負過他們的人。
如今,終於有機會要實現了。
次日一早,張康就帶著王大山一家,趕往大明城。
臨走前,王虞對著躲在家中不敢露面的人冷冷的說道:“我會回來的!”
……
剛出村口,就有幾十人匆匆趕來,攔著馬車。
方旭大聲呵斥道:“敢擋漢王親人的馬車,活膩了嗎?”
“我們都是漢王的親人,我是他舅!”
“我是他姨!”
“我是他表弟!”
……
方旭瞬間頭大一圈。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張康搖頭無語。
王大山立即出面安撫,表示他去了大明城後,不會忘記親戚,必定向漢王為他們討個封賞。
鬧了許久,才勸散了一些人,還有幾個關系較近的親戚,直接嚷嚷著要同王大山一起進京。
王大山推脫不過,只能答應。
張康暗暗擦汗,帶這麽多人回京,不知漢王會怎麽想,他這事算是辦的好呢?還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