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寧靜無聲。
王秦坐在臨時搭建的大帳內小憩,他已經連續趕路數日,不光是他自己撐不住,就是將士們和戰馬也都筋疲力竭。
突襲大明城的宋軍再次化整為零,消失在了大明城附近,這令許平非常惱火,他雖然識破偽裝成漢軍的宋軍,及時命守城將士擋住了入侵,但是宋軍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大明城外,這對許平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王秦臨走前,讓他負責京畿一帶的事務,這可重托啊。
歷朝歷代,皇帝但凡出征,留守後方的必是皇帝最信任的人,這意味著以後王秦稱帝,他許平將是最熱門的丞相人選。
未來的大漢丞相,差點丟失了大明城,這怎麽能行!
許平幾天幾夜都沒合上眼,他一直盯著大明城的防務,以及派兵追擊這股宋軍。
然而這股宋軍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許平派出了好幾百斥候,都探不到宋軍的蹤跡。
他們仿佛人間蒸發了。
這次的對手,在許平看來,甚至比武軍還要棘手,還要難對付。
“敵襲!”
寂靜的黑夜,突然被一道刺耳的喊叫聲劃破。
神經處於高度緊張的王秦,猛地睜眼起身,帳外人影重重,有人偷襲了他的營地。
該死!
王秦在心裡罵道。
一貫喜歡偷襲的他,竟然遭到了別人的偷襲。
是什麽人,會在他回大明城的途中向他發起突襲?
王秦腦海中思緒百轉,他拔出自己的戰刀,向帳外走去。
“漢王,外面危險,您還是留在帳裡吧。”
苗公第一時間率領飛虎軍趕至王秦的大帳,將王秦保護。
“撤去我的大帳,讓敵人知道,我就在這裡,想取我性命,讓他們放馬過來!”
王秦毫無懼色道。
越是這種時候,他越要表現的臨危不亂,否則必使軍心大亂,更加會為敵人所乘。
果然,本來亂糟糟的漢軍將士,見漢王巍然不動,紛紛定下心來,聽從各部主將的指揮,開始有序拒敵。
偷襲的敵軍,人數並不多,只有幾千人,雖然各個勇猛非常,但漢軍將士亦是精銳之師,一旦反應過來,便讓偷襲的敵軍無機可趁。
唯一令漢軍頭痛的是,偷襲的敵軍和他們一樣,都是漢軍裝扮,一不小心,就很容易錯殺同袍。
“會不會是某支漢軍叛變了?”
王秦身邊的親衛們惱怒道。
“不要無端揣測,他們雖是與我軍盔甲服飾一樣,並不能代表就是我軍將士,如果我沒猜錯,他們是宋軍。”
許平的來信中說道宋軍神秘失蹤,斥候們追查不到蹤跡。
想來他們知道了自己返回大明城,所以潛伏在他的歸途中,就是為了偷襲他。
“他們偽裝成我軍,就是想要混淆視聽,但是一定有區別的方式,否則如何區分敵我。”
王秦思索道。
話音未落,就有將士發現了敵軍與自己的不同,“他們頭插白色翎羽,而我軍沒有!”
“剿殺他們,不能放走一個!”
王秦下令道。
敵軍見佔不到便宜,如果繼續耗下去,很可能會被漢軍全殲,於是果斷撤退,在黑夜裡,漢軍很難真正做到不放走一個。
“找幾個江北口音的天狼衛,插上白色翎羽,隨他們一起逃走。”
王秦對吳烔說道。
“漢王妙計。”
吳烔又一次被王秦的計謀所折服,他怎麽就想不到這樣做?
偷襲的敵軍,付出了慘重的傷亡,才從漢軍的營地裡逃走,而漢軍因為防禦松懈,亦被敵軍砍殺砍死了很多將士。
“大意,永遠都是失敗的主要因素,近日來我只顧連續趕路,致使將士們疲憊,因此在防守上有了松懈,我有責任,但負責守夜的將官,亦有不可推卸之責任。”
擊退了偷襲的敵軍後,王秦召集諸將士,自責的說道。
“漢王,末將負責守夜,沒能及時發現敵軍靠近,致使敵軍殺死了我們這麽多弟兄,請漢王責罰!”
守夜的將官是方趐,是從湖郡開始便追隨王秦的將士,忠實可靠,所以王秦才敢讓他負責夜防。
“拖下去,仗五十,以後從士兵做起。”
王秦道。
“謝漢王不殺。”
方趐叩地道。
“我有責任,與你同樣受罰,來人,行刑。”
王秦對身邊負責仗刑的將士說道。
幾名手持長棍的將士,當場嚇得面無土色,就是借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對漢王行刑啊!
“漢王,如今大戰在即,如果因為您受傷了而無法指揮作戰,我漢軍必將大受影響,致使敵人有機可乘,豈不是會造成更大的傷亡。”
旁邊的眾將士連忙勸道。
“我為漢王,當言出必行,如果出爾反爾,還怎麽令將士信服,令天下信服。”
王秦正色道。
“可是漢王,如今你一人身系萬千將士及百姓之安危,你就是受一點輕傷,都會令天下動蕩,還望您三思。”
將士們苦勸道。
王秦搖頭道:“令而不行,何以治軍。”
說罷,王秦取下腰間佩劍,抓著額頭長發,迅速割下,“今日之刑,暫且記下,我割發代過。”
眾將士見王秦割發,大為動容,皆在心裡暗暗告誡自己,以後一定要嚴守軍紀,聽從王秦的軍令。
經過夜襲和割發一事,將士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除了留下部分將士清理戰場,其他人隨王秦一起,繼續趕路。
未至大明城,混入敵軍的天狼衛就返回向王秦通報調查結果。
如王秦所料,敵軍確是宋軍,人數還剩不到五千人,統領這支軍隊的主帥名為周洋,是張淼麾下的心腹愛將。
張淼這次是下了血本,他在江北所能掌握的兵力只有五萬左右,而這次偷摸過江的兵力就接近一萬,都是他的兵馬。
對於江北的那攤子破事,王秦的天狼衛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張淼和項然之間嫌隙頗深,項然欲除張淼而不得,主要還是忌憚張淼手中的兵馬。
在這亂世中,立身之本就是兵馬。
張淼卻肯派兵過江作戰,他的用心絕不簡單。
想到這裡,王秦忽然想起項然和馬少明曾互派人質。
馬少明送過去的是他妾室生的小兒子,本就不被看重,所以馬少明根本沒放心上,去到江北,是生是死,全看天命。
投降王秦後,馬少明更是將他那個做人質的兒子給忘到了九霄雲外。
“項然在萬州做人質的兒子是誰?”
“項然長子項熊。”
王秦想起人質一事,立刻在心裡謀劃起來,項然和張淼不是要征討他嗎,他就用項然的兒子來做做文章,讓項然後方為此大亂。
天狼衛刺探的消息,如今在江北,項然的次子項飛,如日中天,大有成為下一任宋王的可能。
但項然卻遲遲不肯立他為世子,由此可見,項然心裡對他在萬州的兒子項熊,還是有感情的。
況且嫡長子製歷經千百年,早就形成規矩,越過長子項熊,立次子項飛為世子,項然的部下肯定有人不服。
“竟然將他給忘了!”
“吳烔,立刻安排人,假扮項飛派出的刺客,刺殺項熊,當然,刺殺不能成功,但要讓項熊受點傷。”
“漢王的意思是想?”
吳烔眼中精光一閃,立刻明白了王秦的想法。
“然後再派人假扮江北的忠義之士,救走項熊,送他回江北。”
“漢王高明,屬下這就著手去辦。”
吳烔笑道。
項熊啊,項熊,你可得給我爭點氣,讓項然的後方亂上一亂。
王秦暗暗想到。
“苗公,梁冶,既然偷襲我們的宋軍已經摸清人數和位置,你倆立刻帶兵給我圍剿,那個叫周洋的,給我活捉,我有話要問他。”
王秦對苗公、梁冶說道。
“末將領命!”
兩人風風火火的帶領兵馬跟隨天狼衛,前往圍剿宋軍。
周洋率領五千宋軍,正躲在荒無人煙的山林中修養,渡江前,他有一萬人,渡江後,歷經兩戰,便折損了一半兵力。
周洋暗暗乍舌,漢軍的實力遠遠超乎張淼的想象,在出發時,張淼給他制定了兩策。
第一策,趁王秦遠在萬州,假扮漢軍,奇取大明城。
可惜,被人識破,這本是非常大膽的妙計,一旦成功,在京畿一帶的漢軍將無家可歸。
張淼擔心第一策失敗,又制定了第二策,一旦失利,立刻向萬州前進,於半途中伏擊趕回大明城的王秦。
如果兩策都不能奏效,那就找個地方落草為寇,等宋軍過江後再匯合吧。
周洋歎氣的望著天,他原來本就是一個草寇,范閑起事,他率部投靠,得封將軍,本以為就此青雲直上,封妻蔭子,光宗耀祖。
不曾想,范閑起事不足一年就失敗了,他隻好跟著張淼,雖然日子難過了些,好歹也是個將軍。
可現在,他又回到了原點,唯一不同的是,他手底下的兵馬多了十幾倍。
乾糧快吃完了,再不得到補給,幾千人就得餓死。
“立刻查看附近有沒有富裕一點的村縣,狠狠搶他娘的一次,然後找個大山躲起來,漢軍太強了,要是被他們找到我們的藏身之處,我們一個都跑不掉!”
周洋對身邊的將士說道。
“是,將軍。”
眾將答道,他們同樣害怕與漢軍交手。
不等他們派出斥候刺探周邊有無富裕的縣城,就聽見四周突然喊殺震天,漢軍將他們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