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有鴨蛋大小,澄淨如琥珀,瓊脂般的外殼內盛開著一團火焰,一絲絲熟悉的紅色在其中交織纏繞……就像提純後的惡魔之血,那種紅色絮狀物凝聚成團,綻放成一朵彼岸花,顏色更深邃、濃烈,熾熱。
楚門有些慌,他懷疑詹姆老爹所謂的“陷阱”指的是沾染惡魔之血,然後被聖殿追著打……
似乎……這也沒問題?
假如真正的楚門被勞伯父子倆殺害,他們費盡千辛萬了找到了這東西,然後成為聖殿要燒死的邪教徒,下場注定淒慘。
更慘的是,假如他們沒找到,訴求“擅長找東西”的聖殿,結果聖殿的人找到這麽一個東西……
這不就是毒販子報警說貨丟了的下場麽?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心裡也越來越涼……
這不是坑兒子嗎,這種事為什麽不明說啊喂!!
“怎麽了?有問題?”
見他遲疑,莉萊眼神冷冽。
“你得先解開我的控制,”楚門認真道,同時腦子轉的飛快。
“我先前說過,另一邊非常危險,而且每一次的落腳點與我們在泰沃裡亞的位置相關……你總不會是要一個人過去吧?”
莉萊莞爾一笑:“親愛的你是要陪我一起冒險麽?放心,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把你孤零零地扔在這兒……而且我也沒打算解開你「禁錮術」。”
楚門皺眉:“你到底想做什麽?”
“一起傳送咯,看你是否老實,看艾加是否庇佑你。”她咯咯笑道:“如果是安全的地方,確認無誤後我們再回來……但如果那邊有赤眼惡魔的話,嘖嘖,你說,一個站著不動的活靶子和我比起來,它們會先攻擊哪一個?”
這個惡毒的女人!楚門恨得咬牙切齒。
“現在,老實告訴我如何使用它,以及如何回來。”
開信刀再一次被她握在手裡,並且這次沒有對準心臟,而是對準了喉嚨。
從對方冷漠的眼神裡,楚門知道,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他活命的機會,眼下聽信了傳送門的謊言,更是打算直接在另一邊毀屍滅跡。
別無他法,楚門只能寄希望於詹姆老爹。
便宜爹啊,求你別再坑兒子了!
他咬牙道:“很簡單……摔碎石頭,會生成一扇門,門是雙向的,在另一邊也能看到。水晶裡你所看到的纖維即是生成門的元素,水晶只是普通的外殼,等回來後門自動關閉,纖維收縮,這東西也會自動複原成水晶。”
說完這段楚門懷疑自己上輩子是做遊戲的,編起設定來一套一套,連他自己都快信了。
見他說的這麽詳細,莉萊不疑有他,舉起石頭摔在地板上,同時親密地摟住了楚門。
開信刀依舊反握在她的手裡,一使勁就能削掉楚門的腎。
砰!
水晶在地上摔得粉碎,刹那間,楚門感受到一股嗆鼻的洋蔥味撲面而來,強烈無比,幾乎是一個瞬間,他的淚腺就不堪重負,哭得要多淒慘有多淒慘。
他確認了,這的確是惡魔之血,而且是無比濃鬱的惡魔之血!
但在這其中,仿佛還有其他東西!
那就是熱量!
惡魔之血被釋放,血色火焰騰的竄起,以兩人為中心,地板,桌子,椅子一瞬間化為焦黑,灰飛煙滅,桌上的錢袋也一瞬間湮滅,失去了支撐,八十幾枚金達維飄在空中,但出人意料的是,它們並沒有被燒熔!與之一起失重般漂浮著的還有那卷短棍似的地圖。
眨眼間,高溫就吞噬了屋裡的一切家具!這種吞噬更像是一種“湮滅”,高溫沒有殺死兩人,只是讓房間裡的空氣變得扭曲,隨之出現了一個漆黑的旋渦,迅速將兩人和幸存的事物都吸了進去!
楚門眼前因為淚水始終模糊,等到能視物時,他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能動了,「禁錮術」仿佛也被吸走!
四周是扭曲的景象,根本看不清,他仿佛身處隧道,正在高速穿梭飛馳,周圍偶爾閃起光斑,在漆黑中拉出一道道明亮的絲線,與扭曲的景象交織在一起,構成一股荒誕又令人恐懼的氛圍。
我TM在哪兒?
楚門回過神來,赫然發現自己正抱著那扇門!那個女人也是!
仿佛在一條湍急的河水裡,門就是唯一一塊浮木,他抱著上半段,那個瘋女人抱著下半段。她顯然不如自己這樣瀟灑,在不斷滑落,四周神秘的虛空中仿佛有一雙手在拚命拉拽她!
門上還有一起吸進來的金幣和那卷地圖,都被牢牢吸附在上面。
“救救我,救我!”
莉萊絕望地喊道,她一隻手緊緊拽著狼頭鎖,掌心被掛得鮮血淋漓。
“救我,救我啊!”
她哭得梨花帶雨,正常男人看了恐怕都會心裡一軟……楚門當然也不例外,他咬咬牙,從門上摘下那卷地圖。
地圖此時是短棍狀,長度剛好夠得著對方。
“堅持住!”楚門大喊,然後將棍子遞了過去。“抓住它!快!”
莉萊眼中浮現出強烈的生機,仿佛回光返照般鼓起最後的力氣,奮力抓住了那根棍子。
愚蠢的善良。
與此同時,她在心裡想道,並盤算著怎麽把楚門弄下去。
但就在這時,她看到楚門露出一絲微笑,笑得那麽開朗,那麽陽光……也那麽殘忍。
莉萊心裡陡然一涼……
該不會……
“再見。”
楚門用口型告訴對方,然後松開了手。
莉萊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尖叫,就徹底被亂流卷走,撕扯得四分五裂,就像一面映著她的鏡子,在地上摔得粉碎。
詭異的是,整個過程沒有一滴鮮血灑出,那些碎片也碎裂成更小的齏粉,仿佛融進了這條“河”。
目睹這一幕詭異,楚門打了個哆嗦,他急忙一腳踹開門,然後一翻身就掉了進去。
他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落地,還在地上滾了兩圈。當視野被熟悉的黑夜、血月以及黑漆漆的樹冠填滿時,他竟有種想哭的衝動……
回家的感覺真好……
短暫休息了幾分鍾,楚門掙扎著爬起來,抬頭望著面前的門。
半透明的門散發著微光,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一切都和往常一樣。
那塊水晶到底是什麽東西?
它和惡魔之血,和這扇門有什麽關系?
惡魔之血還能作為打開門的“鑰匙”??
更多的未知瞬間充斥腦海,楚門用力搖搖頭,仿佛要將雜念甩出去。
“還是先回去吧。”
他想著,然後推開了門。
這次傳送也沒有出現任何意外,他降臨在距離男爵府十多塞納的一條官道上,天空掛著熟悉的月亮,耳邊吹著熟悉的夜風。
劫後余生,楚門差點癱軟在地上。他幾乎赤身裸體,腿上、胸口、臉上鮮血淋漓,看著要多慘有多慘。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寂靜的夜空。
“不是吧,還來?”
楚門皺眉,轉身望著聲音來源。
沒幾秒,一人一馬靠近,騎手明顯視力更佳,在楚門看清他之前就看清了這邊,幾乎是連滾帶爬的翻身下馬,然後跪伏在楚門面前。
“大人,您沒有事吧!”
“希爾加?”
楚門提著的心也放了下去,看希爾加風塵仆仆的樣子,他突然神色一動:“威廉讓你來的?”
“是,大人!”希爾加送上一封信,並鄭重地說:“他讓我告訴您,勞伯沒有死!而且,上一任伯爵正是被他設計死的!”
“我知道了。”
楚門點頭道。
同一時間,洛加。
原聖-艾迪利斯,二十年前更名為橡樹之家的富人區邊緣, 突然爆發出一聲足以刺穿三個街區外行人耳膜的尖叫。
猝不及防之下,正在書房打盹的萊曼·克裡斯托夫先生從椅子上摔了下去,他立即怒不可遏地站起來,衝向爆發出尖叫聲的房間。
然而沒等他進去,門就被推開。
克裡斯托夫太太披頭散發,兩眼通紅,表情比魔鬼還要猙獰。
她佝僂著背衝出來,瘋了似的抓住萊曼的領口。
“死了,她死了!”
“冷靜點,親愛的。”萊曼壓下火氣,“說清楚,什麽死了?”
“我們的女兒,親愛的莉萊,我們的女兒她死了!!!”
“什麽!?”
萊曼仿佛被人在後腦杓重重敲了一棒槌,一陣眩暈襲來,差點站立不穩。
他一把推開妻子,衝進她剛才所在的房間。
這是一件古老的陳列室,一面面玻璃櫥窗中陳列著克裡斯托夫家族歷代法師的徽章,最上面,最顯眼的自然是那位先知貝蘿·克裡斯托夫的星見徽章。
然而接下來徽章越來越少,樣子也從最初的精致變得粗糙,到了第三個櫥窗,甚至只剩下了胸針和家族徽章。
最下面本該是一紅一藍兩枚葉型胸針,紅色代表大女兒莉娜,藍色代表小女兒莉萊。但前者此刻被一枚石之階徽章取代,而後者,則被燒成一團焦黑,原本鑲嵌徽章的海綿也成了黑色粉末。
目睹這一幕,萊曼反而冷靜下來了,事情無可挽回,他的眼中滿是熊熊燃燒的怒火。
“給莉娜寫一封信,克裡斯托夫的怒火必將燒盡灰杉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