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三,下午。
一場小雨降臨盧陽,中和了剛剛升起來的熱氣,讓城內百姓感覺到了些愜意。
但對刑部季大人來說,這些天他過得都挺愜意,絡繹不絕的人來捧著他,這是在京城很難享受到的待遇。
此時季志榮躺在書房的躺椅上,微閉著眼聽著窗外想起的雨滴聲。
就在這時,一個名吏員小心從外面進來,到季志榮身邊後道:“老爺,雍西學政朱逸林大人送來了帖子,請您過府一敘!”
季志榮此時睜開了眼睛,被請客吃飯敘舊這事他不陌生,但這位學政大人的請自己就顯得奇怪了。
難道這一府學政,也有落難親朋需要搭救?季志榮心中暗道。
可這些天他被邀請的次數太多,該通融的事也答應了許多,所以今天他不太想去。
於是他又閉上眼睛道:“去告訴送帖子來的人,就說本官身體不適,今日就不過去了!”
雍西的一個學政,雖然品級也不低,但季志榮也不用太賣他面子。
“老爺,送帖子來的是朱大人長子……”家仆小心翼翼道。
聽到這話,季志榮語氣平淡道:“誰來了都是這個說法!”
等這家仆出去,季志榮繼續盤算著接下來的安排,沒過一會兒家仆又從外面進了來。
“老爺,那朱家少爺不走,還說府中有雲河硯一方,正等著老爺去賞鑒!”家仆老實答道。
聽到這話,季志榮再度睜開眼睛,喃喃道:“居然有這等妙物!”
文房四寶中硯台佔有一地,而季志榮獨喜雲河硯,甚至已經到了癡迷的程度。
從躺椅上坐起來後,季志榮便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去會會他!”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雲河硯卻可遇不可求,季志榮那能按捺得住。
…………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季志榮一行來到了朱家,裡面此時已經是設好了茶會。
當季志榮進了朱府,首先迎出來的便是朱逸林,這位學政如今年過四十,看起來微微有些老態。
而在朱逸林身後,陪著出來的還有兩個中年男子,大概都是三十多的樣子。
“季大人駕臨寒舍,朱某蓬蓽生輝啊……”朱逸林笑著說道,語氣中帶有一絲清貴。
季志榮也面帶微笑,拱手道:“朱大人真切相邀,季某豈敢不到?”
朱逸林隨即一笑,然後站到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同時道:“季大人請……”
隨後他們四人才進了正廳去,當他們落座之後,朱逸林才道:“季大人這一路從京城趕來,不知可適應雍西這西北苦寒之地?”
“若是有缺什麽的,季大人直接說就是的,我讓府上給你送去!”
這番熱情的場面,作為皇差的季志榮已經多次經歷,所以他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
於是他答道:“勞煩朱大人掛念,季某在這邊還習慣,再者說……為了皇上辦差怎能言苦!”
朱逸林點了點頭,一副被季志榮說服的模樣,同時開口道:“季大人盡忠王事,我輩楷模呀!”
至於真正是個什麽情況,那就是仁者見仁了,但有人看破卻不會有人去說破。
就在季志榮端起茶杯時,坐在客座的兩名中年文士,卻向朱逸林使了個眼色。
隨即朱逸林笑道:“只顧著和季大人說話,卻是忘了和你介紹這眼前這兩位……”
當季志榮抬頭看向前面這兩人時,朱逸林便指著其中一身穿青袍的男子道:“這兩位都是我雍西名士,這位是宋伯舟……”
身穿青袍的宋伯舟站起身來,對季志榮行禮道:“見過季大人!”
接著季志榮又指向另一位白袍男子道:“這位是吳維霖……”
身穿白袍的吳維霖也站起身來,
對季志榮行了禮,而季志榮則對二人頷首回禮。“這兩位在雍西學子中素有賢名,一直仰慕大人才情,所以才請老夫代為引見,隻為和季大人你見上一面!”朱逸林笑著道。
但這時季志榮卻詫異了,他卻沒想到真正請自己的另有他人。
雖然心中詫異,但季志榮卻不會表現出來,而是平靜道:“本官也是愛才之人,只是入仕之後卻為案牘纏身,比不得你們逍遙!”
類似於某地方的名士,大多是科考落第者,亦或者是不願出仕者。
但僅符合這兩點還不行,家中還得有足夠的金錢,才能混成所謂的風流名士。
這時,宋伯舟便道:“大人你可羞煞我二人了,我等科考不第,比不得大人你為國事勞心費力!”
另一人吳維霖則道:“我等出仕不利,也只能縱情山水,聊以!”
“呵呵呵……二位太過謙遜了!”季志榮也不痛不癢道。
對現在的尬聊他沒有一點兒興趣,此時滿腦子的都想著哪一方雲河硯,但又不好明說。
可做慣了投其所好之事的宋伯舟二人,卻察覺到了季志榮的心思。
於是宋伯舟便道:“要說二人除了縱情山水,也專好些奇巧之物, 聽聞季大人喜好雲河硯,所以便請大人過來賞鑒!”
直接說送人太露骨了,自然是先用賞鑒的說辭“驗貨”,然後再半推半就送出去就成事。
季志榮此時卻平靜道:“些許愛好,倒是麻煩你們二位了!”
一旁的朱逸林則笑道:“季大人這就說得太過了,讀書人之間互通有無本是雅事,怎能說什麽麻煩的話!”
這時朱逸林也不想浪費時間,便站起身道:“那方硯台此時就在書房,季大人要不現在就去看看?”
宋伯舟和吳維霖也起身相邀,季志榮也不好拒絕,才半推半就跟著去了書房。
兩個時辰之後,季志榮拿著一個木匣離開,被朱逸林三人送出府後,便乘著自己的轎子離開。
望著季志榮遠去,朱逸林才感慨道:“雲河硯雖好,但這季志榮未免也太急了些!”
這時一旁的宋伯舟拿起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平靜道:“一方雲河硯賣二十兩,這是做給誰看呢?”
這個問題沒人回答,倒是一旁的吳維霖道:“姓季的答應特赦,但我這心裡卻有些不安,是不是太心急了?”
聽得這話,宋伯舟卻道:“已經過去五六年,事情已經平息了下去,沒有人會注意這事,吳兄你放心就是!”
此時,朱逸林卻轉過身來,平靜道:“事成之後,你們卻要讓那張劉二人回去安分些,最好不要出來露面,否則若是引起非議……到時候倒霉的就是你我!”
宋伯舟點了點頭,便道:“大人放心,這些事我會細心安排,絕不會有紕漏!”
現場變得沉寂,三人各自心裡都有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