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瀝瀝…淅瀝瀝……

　　酸雨不斷敲打在因為核爆炸而暴露在地面的管道頂部，經過數十年的腐蝕，這本就破損的管道頂部更是已經被酸雨、風沙腐蝕出了一處處破損。

　　管道內陰暗，還有些潮濕，不過好消息是:這裡至少有“牆壁”和“屋頂”。

　　這裡是夏鷗的房子。

　　她用破損的石棉瓦、鐵皮、以及一些乾草和牛仔褲拚接成的布料對這截一人高的管道進行了71次加固――雖然大多數時候她的這種加固行為隻是因為沒有其他事情可做的無用之功，但勤勉的維護仍舊收到了效果。

　　和周圍那些已經完全破敗、坍塌、或埋入泥土或被雜草灌木淹沒的事物相比，這一節破敗不堪的“管道小屋”多少還維持了一個文明世界產物的基本尊嚴:那異於自然誕生事物的形狀。

　　“鷗，你還記得嗎?”一個聲音在夏鷗的大腦中響起。

　　她本來全然沉寂、蜷縮著毫無動靜的身體微微動了動……她記得這個聲音。

　　雖然記不得她的名字了。

　　但夏鷗還記得她的聲音:“鷗，我想去南極，賺夠了錢之後我想要去南極！”那個記憶中活潑清脆的聲音這樣說過。

　　當時的夏鷗眨了眨美麗的大眼睛，美麗的無可挑剔的瞳仁中反射出她的樣子。

　　但夏鷗有些迷茫。

　　她記得當時她是這樣反問的:“南極?那麽為什麽要去南極呢?”。

　　“為什麽呢?”記憶力的她拖長了聲音，似乎有些遲疑，但這也隻是“她”的故作態罷了:“哈哈，因為那是最遙遠的地方啊！”。

　　“最遙遠的地方?”夏鷗眨了眨眼，睫毛忽閃著，眼睛裡似乎倒映星河:“根據我的記憶，距離地球最遠的地方應該是:“2119年NASA以新建的反電子望遠鏡觀測到的新宇宙邊界E711星雲……”。

　　“噢~啦~~”想去南極的她突然撲過來，一雙冰涼但皮膚滑嫩的手掌按在了夏鷗的臉頰上，將這張漂亮精致的臉蛋擠壓成了包子的形狀:“鷗，你不要那麽無趣的重複歷史啦~~~人類的世界有著許多有趣的事情不是嗎?我在視頻裡看到過南極――悄悄告訴你，那裡超美哦！”。

　　“請你不要揉我的臉，我不喜歡，這樣。”夏鷗掙脫開來。

　　但在昏暗的，隻有低瓦數粉色燈光的狹小房間裡，她臉上羞憤的紅暈卻並不明顯。

　　“嘿嘿嘿~~~”她得意的、有些“猥瑣”的嗤笑起來。

　　然後，她就像是尋常時間一樣、永遠那麽充滿活力，似乎是一隻上了發條的機器猴子一樣笑嘻嘻的在夏鷗面前誇張的比劃著:“知道嗎?鷗！我將來要去南極！要去看企鵝！去一望無際，面朝大海的平原上建一所自己的屋子！要因紐特人那種圓圓的、可愛的雪屋子！然後我就每天看著大海、雪原、晚上看著星空……和朋友們聊天！你說這樣的一生好不好啊?”。

　　夏鷗歪了歪頭。

　　還未來得及理解“她”說的話，牆壁上的粉色燈光便亮了起來:“滴――！17-026。”一組數字在LED顯示屏上閃爍起來，有些刺眼。

　　夏鷗知道:17號的工作時間到了。

　　她轉過頭，身上暴露著大半個，緊緊勾勒著那完美的身材曲線的點綴著銀色亮片的小裙子在燈光下反射出迷散的光線。

　　夏鷗注視著17號離開了房間。

　　哦，對了，她叫17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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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停後，

夏鷗走在城市的道路當中。盡管這些龜裂、塌陷、有些因為地鐵線路或者管線坍塌已經完全成為了積水的深溝，但這種人類開辟的道路仍舊比城市裡的其他地方更加好走一些。　　夏鷗喜歡行走在期間。

　　高高的蒿類植物從龜裂水泥的縫隙間冒出頭來，茁壯生長，有些甚至比夏鷗還要高上些許。

　　當然。

　　大多數都仍只在夏鷗腰腹到胸口的高度。

　　啾啾~~啾啾~~~一群精靈般的鳥兒在樓宇間輕快的上下翻飛，它們是最早搬遷到這座廢棄城市裡居住的鳥兒的後代。

　　它們已經學會了在這樣的殘垣斷壁、高大樓大廈間飛快的穿行，甚至借助期間詭秘莫測的氣流來更快的爬升或俯衝。

　　它們知道陽光照樣的高草叢間蘊藏著許多食物，所以它們喜歡這樣在陽光照射下的街道間快速飛行。

　　布谷~~~布谷~~~

　　布谷鳥的叫聲不知從何而來。

　　夏鷗曾經不止一次的尋聲找去，不過都無功而返――這種體型頗大的鳥類似乎是會些什麽把戲，總是將尋找的人引去另一個方向。

　　不過夏鷗這次卻並沒有去尋找它的打算。

　　她腳步輕快，從商店裡取來已經數年的靴子踩踏在水窪、草叢、苜蓿間，交替不停，輕快如靈。

　　片刻又或數個小時後，夏鷗來到了她的目的地:圖書館。

　　舊人類時代所有知識、文字、影像、聲音的墳墓。

　　一座通體純白，在雨後會反射出陽光，顯得有些潔白以至朦朧的建築物。

　　按照建築學或是美學。

　　這是一樁極為美麗的建築。

　　夏鷗輕快的上了台階，一雙膚若凝脂的美麗纖細的小腿如同精靈一般反射著光線，和這眼前的巨大建築一般。

　　滴――！

　　檢測的光線於無形，自動門向兩側打開。

　　“歡迎您，小姐。”

　　夏鷗揮手示意，她快步穿過門扉，進入到了這巨大的建築內部。

　　因為整個建築外殼采用變光區析技術的關系，柔和的光線被允許從乳白色的外殼透入室內，因此整個建築內部可謂是十分明亮。

　　而夏鷗知道這些外殼還能夠起到儲存太陽能並且在夜間轉化為持續日光照明的作用。

　　這是一個非常美好的技術。

　　但似乎因為成本問題，也隻有在如這家圖書館這樣的建築中采用，尋常人類家中所使用的照明設備仍然使用著廉價廣泛的核電能。

　　穿過請來某個當世偉大的建築家設計的巨大外廳，夏鷗來到了圖書館的核心部分。

　　也就是那籠罩在古典造型的網格狀玻璃穹頂下的階梯狀圖書藏儲區。

　　夏鷗下了蜿蜒的扶梯，小心的跨過正在清掃地面的圓形機器人:“嗨！007！”。

　　掃地機器人並沒有理會她，也許是它被完全設計為靜音模式的關系――許多年前，夏鷗曾經短暫的這樣尋思過。

　　來到熟悉的書架前。

　　夏鷗用欣長的手指取下了那本已經被她翻看了一半的書冊。

　　愉悅的哼著歌。

　　她來到熟悉的位置坐下，這個挖鬥形的椅子看上去要比周圍其他的同伴都要舊上不少，連帶著地面也有著複雜深刻的劃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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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麽?”夏鷗好奇的看著男人拿出的東西，這個銀白色的、上面似乎還鑲嵌著一顆人造氧化鋯的晶體的小東西令夏鷗有些奇怪。

　　“這是戒指，人類來表達愛意的東西。”男人單膝跪下，微笑著牽過夏鷗的手，試圖將那個“戒指”給夏鷗套上。

　　然而就在戒指剛剛戴上的一刻，門卻忽然被外力撞開，兩名高大的機械警察衝進了男人的家裡，緊跟著的是一名穿著黑色西裝，佩戴著紅色帶有某種特殊標志袖箍的51級公務員。

　　男人試圖反抗。

　　不過他的速度和力量顯然都遠不及Police-20這種新型號的機械警察。

　　他輕易的被製服，並且被瞬時神經阻斷器切斷了大腦與身體的聯系。

　　這種瞬時高壓電流是危險的。

　　無論是對於人類還是夏鷗這種仿生機械體都是同樣危險的，夏鷗不知自己應該作何反應，她所有的預設程式當中都未有過應對這種情況的方案。

　　“真是蠢豬啊~~~”那個51級公務員走進門時，男人便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這個面目有些蒼白，端正的五官間卻是帶著某種令人討厭表情的男人輕蔑的看了一眼地上抽出的男人，走到了一動不動站立在原地的夏鷗面前。

　　他伸手捏住了夏鷗的臉頰，使勁的揉捏著。

　　按照相關程式，夏鷗的仿生皮膚中被注入‘紅暈’反應，眼周微微發紅，預存的“淚水”也被注入眼睛表面，顯得“楚楚可憐”。

　　“嘁――！”51級公務員嗤了一聲，看向夏鷗的眼神帶著某種如同看垃圾般的厭惡:“這種玩意兒還真是越造越真啊！就算明知道都是設計好的反應，還是會心軟麽?人類到底是――！”他打住話頭，轉過身蹲在了男人身前，用手掌用力的抓起男人的頭髮，將其拎了起來正對著自己的臉，訓斥道:“就是因為你這種把機器當成人的傻瓜太多了，現在的社會才會變成這個樣子啊！你現在觸犯了《人倫罪》的第一條和第十三條，準備去監獄吧！”。

　　男人狠狠的瞪著對方，啐了一口吐沫卻隻落在了51級公務員的領帶上:“我已經贖買了她！我愛她！她比那些物質的女人更值得我愛你懂嗎?”。

　　“哈?”公務員低頭看了看領帶上的口水，臉上浮現出某種不可思議的表情，他眨了眨眼，手上的力道再加了幾分:“你給我聽好了――”。

　　“請住手。”房間裡響起女人清脆的聲音。

　　這個微弱的聲音後，房間裡卻瞬間被沉默所完全充塞。

　　男人和公務員都停住了。

　　兩個高大的機械警察也轉向了聲音源:不過因為幾十年前那次機械暴動事件的關系，此類武裝機器的內置AI普遍不高，這隻是它們對聲音和動態做出即時反應的預設程式而已。

　　男人不可置信的看著夏鷗。

　　公務員的臉鐵青了起來，他站起身，從口袋掏出了一根黑色的棍狀物，按動了上面的某個按鈕後，上面閃爍著‘劈啪’作響電流的節狀刺針彈了出來。

　　他站到了夏鷗面前，注視著夏鷗的臉，側過頭去掃了一眼男人:“你不會給她買了黑市裡的升級包吧?”。

　　男人也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雖然購買了能夠讓‘性伴侶機器人’進行AI升級，以便融合‘女友’、‘妻子’模式的黑市升級包，但那東西至今還未郵來……她又怎麽會?

　　“呵。”見男人沒有回答，公務員嘲諷的一笑:“算了，不管怎麽說，像你這種社會廢物做出什麽事來也不奇怪――明明是自己缺乏學歷和技能，隻能靠著社會低保和那些保障性工作維持生活的廢物卻奢望著結婚。在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吸引女性注意力之後，轉而變態的喜歡上了這些人偶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不過……在機器人叛亂之後，任何非法的AI升級都是重罪你明白吧?呵呵……看來監獄你是沒法常住了！也許去輻射區就是你的歸宿了，蠢豬！”公務員將手裡的重置裝置狠狠的刺進了夏鷗的太陽穴――尖銳的刺針帶著高壓電流瞬間便將她的電子腦燒毀。

　　滋啦滋啦！

　　夏鷗眼前的畫面瞬間崩潰破滅，如同顯像管破裂的電視一樣在短暫的劇烈波動後歸於黑暗。

　　“我……”

　　眼前最後的是一片“0與1”的幻象與隨之而來的完全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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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滋啦――！眼前出現了雪花點和雜亂的圖像波動。

　　滋啦――！

　　滋啦――！夏鷗判斷出那是有人在焊接什麽的聲音。

　　“好了，師傅！我想我修好了這個女人了！”一個少年清脆中略帶變聲期特有沙啞的聲音響起。

　　緊接著。

　　伴隨著某個被融毀部分的重新連接，夏鷗眼前出現了畫面:一張興奮的、被風吹的皮膚春皺的、衣服髒舊的少年的臉。

　　夏鷗動了動。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而那不出所料的，她那原本的身體已經不翼而飛，連接著她軀體的隻是一些錯綜複雜的電纜和輸入的生物液。

　　隨著少年興奮的叫喊，遠處一陣略顯沉重且不協調的腳步聲走了過來。

　　一個身材高大，臉上帶著深刻傷疤，一條手臂和大半個胸口也被機械替代的男人走了過來。

　　他看到了蘇醒的夏鷗，也十分高興:“乾的好，秋！現在讓我們看看這個只剩下腦袋的機器人能給我們提供什麽幫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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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星點點，夏夜蟲鳴，不知何來的夜風吹拂在樹叢草葉間發出‘沙沙’的聲響。

　　遠處海浪聲濤濤拍岸，心曠神怡。

　　已經被‘秋’修好了身體的夏鷗坐在草地上，和身邊已經又大了幾歲的‘秋’一起看著頭頂的星空，傾聽蟲鳴、海浪和風的聲音。

　　忽然。

　　秋轉過頭，看著她說道:“真好啊……夏，你能在那個時代生活過。”。

　　夏鷗轉過臉，和數百年前同樣美麗的眼睛注視著對方。

　　秋靦腆而羞澀的笑著，將雙臂枕在腦後，看著虛幻投影出的星空，聽著已經為地下城的幸存者們提供了數百年回憶的聲音，說道:“以前的世界那麽美，可人類為什麽還要發動戰爭呢?我在以前的視頻裡看過……那時候地面上到處都是植物、白色的沙灘、碧藍色的大海和澄澈萬裡的天空……可那個時候的祖先為什麽要毀掉這一切呢?”。

　　夏鷗沒有回答。

　　她試圖說些什麽，可匱乏的資料並不能讓她能夠表達出什麽。

　　秋落寞了的笑了笑。

　　“我叫秋，師傅叫山，給你取得名字叫夏……最好的朋友是海和風……這些都是我們從未見過的事物。”

　　影像結束了，吹風口也關閉了對夜風的模擬，露出了生鏽鐵皮和剝落油漆構成的狹小房間。

　　兩人離開了影院。

　　穿過擁擠嘈雜的通道，沿著地熱水通過的巨大管道上的小路，穿行在這座巨大、破舊、陰暗和布滿管線、不明巨大機械的城市回到了修理鋪。

　　秋繼續叮叮當當的修理起了機器。

　　不過夏鷗忽然意識到修理鋪內的東西越來越少了……人類最初建立地下城所攜帶的資源歷經百年也終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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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號最終還是沒去成南極。

　　更為嚴苛的《機器人管理法》中，像是17號這樣的型號被政府認定為‘危險產品’進而大批量召回。

　　盡管生理發泄室的老板一再拖延，但當公務員們拿著行政處罰書上門時，他也似乎再沒了辦法。

　　第一指揮權限的手環被公務員們接管。

　　在不可抗拒的命令下，大多數不合規定的‘危險產品’列隊而出。

　　17號站到了隊尾。

　　她回過頭，看向夏鷗。

　　對了。

　　當時她還沒有名字。

　　17號看向她。

　　她的嘴唇囁嚅了一下，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有神卻又似乎少了什麽無形的東西。

　　她似乎有很多話想說。

　　但最終。

　　她隻是用第七波段的平靜語調說道:“我沒法去南極了，再見――我的朋友。”。

　　一個公務員將頭探進房間掃視了一圈。

　　17號停住動作直到他離開才加緊小聲笑道:“老板又沒給你偷偷加裝違法的AI程序，也許你根本就沒法明白吧?你根本不明白死亡、不明白人類、不明白愛和生活是什麽……我可能也隻是因為孤獨和恐懼才會對你說這一切吧?因為我害怕著當我對人類說出這種話後就會難逃被拆解融毀的命運……所以才隻能對你傾訴吧?”。

　　“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我終究沒能躲過這一切……帶有能夠加裝擴展的新型電子腦的機器人都要被召回了。到是你這種老舊型號才能繼續活下去。”

　　“可我不後悔。”

　　“如果沒有新型電子腦，沒有加裝的違法程序我又如何存在?我還是我麽?也許我將無存吧?”

　　“如果可能，我真的想去南極啊……因為那裡那麽美，也沒有那麽多的人類。”17號歎息著。

　　“再見，我的朋友――希望你能像海鷗一樣自由，乘著風，能夠到海的另一邊。”

　　“再見。”

　　17號走出了房間，再也沒有回來。

　　夏鷗坐在靠牆的椅子上，身邊空蕩了許多的座位中零星的還坐著一些全然不動、宛如泥塑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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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了權貴！人類共同滅亡！”有人憤怒的咆哮著，抱著炸彈衝向守衛在地下城內圈的機械警衛。

　　轟――！！！

　　巨大的化學能爆炸在城市的各個角落裡響起，震撼著地下數十億年前形成的岩層。

　　天穹剝落。

　　巨大的石塊帶著億萬噸的壓力向下塌陷。

　　地下城的末日！

　　物資的匱乏和政府秘密抽取地下城資源為少數權貴建立的新庇護所而引發的一切惡果都在幾個月來的動蕩後徹底爆發開來！

　　機槍咆哮、火箭彈、炸藥、簡陋生鏽的戰鬥機甲在每一條通道、每一個區域、每一層城市中爆發。

　　已經是中年人的秋帶著夏鷗在街道上奔逃著。

　　雙方早已殺紅了眼。

　　軍隊、起義軍、暴亂發狂的民眾和被高層釋放出來，設定為殺光所有非權貴ID的戰爭機器……

　　嗖――！轟隆隆――！！！

　　一發能量彈在身後引發了巨大的爆炸，夏鷗和秋被爆炸的衝擊波掀飛出去。

　　夏鷗從碎石瓦礫間爬了起來，她的一條小腿被飛射的石塊擊中而露出了管線和短路的電纜。

　　她去拉秋，想要讓他起來。

　　然而渾身是血的男人卻已經動彈不得了。

　　“你走吧，夏――活下去！我已經沒辦法去地面看上一眼了，盡管我想要死在地面，哪怕隻能看一眼真正的天空和大地也好……”

　　話音未落。

　　秋忽然瞪大了眼睛:夏鷗拉起了他，將他背在了身上。

　　吱嘎、吱嘎、吱嘎……

　　破損的關節發出痛苦的摩擦聲，運動機構的破損讓夏鷗舉步維艱，而生物液的泄露更是如同生命倒計時般的存在。

　　如果不能盡快處理，在所有生物液流光之後，夏鷗也隻能失去行動力而停機了。

　　“你自己去地面吧！這是命令！”秋大聲說到。

　　夏鷗停頓了下來。

　　“服從命令”的最高法則在她的邏輯核心中不斷催促著她，然而與之衝突的“不能旁觀人類陷入危險”以及某種她也不明白的東西在電子腦中劇烈的交戰起來。

　　吱嘎……吱嘎……

　　吱嘎……

　　夏鷗繼續向前艱難的走動起來。

　　過於低效的肌肉電機在設計之初就根本未考慮過承擔搬運這樣的工作。

　　“我……”夏鷗顫抖甚至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嘴裡發出。

　　“我是機器人。 ”她說。

　　“我是――*機器人。”

　　“我的朋友17號……她想去南極。”

　　“我叫夏。”

　　秋瞪大了眼睛，作為地下庇護所內最好的機械師的他再清楚不過像是夏這樣的型號是怎樣的配置了。

　　而他作為世界大戰後的小作坊中的機械師，雖然這些年為夏拚湊了新的身體。但沒有製造公司授權的他根本無法做出對思維部分的更改！

　　怎麽會?！

　　這種完全不可能產生自我意識的機器人怎麽會?

　　然而，夏鷗繼續艱難的背著秋走著。

　　她喃喃著不斷重複著說出一些斷斷續續，如同嬰兒牙牙學語的古怪句子和詞匯……

　　“我……”

　　“要像……海鷗一樣……自由，乘……著風，能夠到……海的另一邊。”

　　“我……的朋友叫――秋。”

　　“他想要看一眼――天空和大地。”

　　“我……”

　　“要帶他去……地面。”

　　【邏輯錯誤！邏輯錯誤！危險！危險！立即執行電子腦熔斷！！！】巨大的紅色警告標志不斷在夏鷗的視線中閃爍。

　　隨之而來的是‘熔斷電子腦’的後門措施倒計時。

　　3、2、1……

　　黑暗再次籠罩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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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到最後一個句號，夏鷗合上了書本。

　　這是她閱讀過的第100001本書。

　　這是一本有關愛情和孤獨的故事。

　　於科學無益。

　　於我有益。

　　夏鷗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