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回頭,回頭再浪(八)
“你放心,我不是要刁難你,我只是想要確認一下,那個人是不是就是你。”韓清策邊說邊往手腕用力一掰,鋼製的手銬馬上就像劣質塑料一樣斷成兩截。“不過剛才從你的反應來看,應該八九不離十。好了,我該回去護送那位小姐了,後會有期。”
何起紅僵硬地跟他揮手告別,直至電梯門合上的那一瞬間,她才松了一口氣。電梯裡的冷氣很足,裡面的燈隨著呼吸忽強忽弱,狹小的空間一下子變得陰森恐怖,她恍惚之間覺得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不停地用手摩擦著雙臂,好讓自己變得暖和一些。剛踏出Monster or Master門口,她便看到凌雲皓的車出現在不遠處。她還沒有招手,轎車便加速飛馳駛到了她身旁。
她自覺地打開車門坐在副駕上,主動向凌雲皓認罪:“對不起,凌衛邑之前跟我說要演求婚的戲碼,我沒有事先跟你打招呼。中途我被葉傾市拉走了,但她沒有什麽惡意,純粹是想幫我解圍而已,接著就帶我去了Monster or Master坐一坐,好躲避記者什麽的。但我也沒想到那是韓清策的地盤,所以……”
“喝酒了?”凌雲皓打斷了她的話。
“喝了幾杯,但頭腦還是很清醒。”何起紅感覺他不是很樂意聽到關於韓清策的事情,於是沒有繼續往下說。沉默了一陣後,她又小心翼翼地問道:“這次……不算我欠你的吧?”
“不算,我只是剛好路過這裡。”凌雲皓的話讓她將信將疑,她總覺得他是因為擔心自己的安危才出現在這裡。不過即使是這樣,這個死傲嬌也不會承認。
“對了,我覺得我可以還你一個人情了,不,是兩個,因為我剛剛搜集到一個情報。”何起紅從包裡拿出那份逾期的生日禮物,擺放在空蕩蕩的車頭處。“立夏螻蟈鳴,蚯蚓出,王瓜生。小滿苦菜秀,靡草死,小暑至。這些節氣景色我都刻在上面了,紅線也幫你拉到今天了。你要是不喜歡的話,也不要當著我的面扔掉。我,當代磚雕大師的閉門弟子,要臉。”
“第二個人情是什麽?”凌雲皓掃了磚雕日歷一眼,神情並沒有多大變化。
“我看到Monster or Master的第一層放了很多燒烤爐,那些燒烤爐並不是用電或者天然氣那種爐子,而是那種放柴火助燃的爐子,但我猜測他們不會放柴火,而是放書本。”何起紅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猜想。“因為我聽主管說,6月9日會有一場大型的燒烤活動,而且會有年齡限制。但6月9號並不是什麽國家節日,但正是高考結束的第一天。通常高考結束以後就會有很多考生撕書、賣書,那Monster or Master完全可以借助這個契機推出燒書活動,比如說帶書前來焚燒可以免單之類的,這也會為店裡招攬很多年輕的顧客。如果酒吧真像我說的那樣去做,那我覺得它實在是太聰明了。”
浪子回頭,回頭再浪(九)
“但是我不確定你跟韓清策的關系,不知道你們是敵還是友。如果他是你友軍,我覺得你還是有必要提點一下他。我自從學習了公關工作以後,就很注重這一塊。這樣做雖然很吸引年輕人,但我怕會引起不好的社會反響,比如說倡導‘讀書無用論’啊,糟踐文化之類的,畢竟燒的是教育意義的教科書,肯定會招來有識之士的譴責。但我們可以事先做點準備工作,
比如說燒書之前先要答對一個知識點,或者成功解答一道題之類的,將‘泄憤式’的燒書變成‘自信式’的燒書,將輿論導向‘心中有書,才會放肆燒書’的話,整個事件的性質就會變得積極起來。”何起紅認真分析道。 凌雲皓聽著她盡可能嚴謹地分析著韓清策的動機,在掃視右側後視鏡的時候不經意看到了她一眼。她的臉頰不知是因為酒勁還是因為激動,像極了一大片盛放的桃花源,他則像迷失的武陵人,直至她提醒“開車要看前方”才回過神來,想嚴厲也嚴厲不起來:“你的出發點是好,但你還沒有弄清楚Monster or Master的定位,它一直就是不受約束、離經叛道的代名詞,受眾一般是個性張揚的年輕人,特別是不可一世的嘻哈青年,你這種嚴謹又正統的做法是他們所不屑的,只會削減品牌的魅力。明確來說, Monster or Master根本不在乎是否會帶來不好的影響,它在乎的是活動有沒有反響,能不能製造一個吸睛的話題罷了。”
何起紅雖然已經有三分醉,但她完全聽懂了凌雲皓的話,也覺得他說到
了點子上,於是不大情願地對他說道:“明白了,那這個人情還是作廢吧。”
凌雲皓沒想到她會惦記著這個,不由得輕輕笑了起來:“這個作數。”
“真的嗎?”何起紅決定要借著酒勁壯一下她的慫人膽,讓凌雲皓去摸她的衣角。凌雲皓沒理會她,只是責備了她一句:“不能喝就別喝這麽多。”
“沒有,沒喝醉,不過想讓你看看它的材質。”何起紅見他不上套,心裡有點著急。“我要是真喝醉了,剛才怎麽會分析得如此條條有道?”
“也不過如此。”凌雲皓最後還是遂了她的願,將車速放慢後騰出手去觸碰她的衣角,卻並沒有任何特別的感覺。他正要問她葫蘆裡賣什麽藥,何起紅便主動揭曉:“怎樣?你覺得這是當創意總監的料子嗎?”
凌雲皓乾脆將車停在路邊,直視著她的眼睛問道:“辭職的理由是什麽?”
“我沒打算辭職,我德不配位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何起紅抬頭望著他,突然覺得他的眼神跟韓清策很像,仿佛是在黑暗中伺機而動的獵豹,沒準下一秒就要咬破她的咽喉。“我只是……有點怕。韓清策他三年前就已經認識我,他還知道我幫程修宇參賽拿獎的事情,他還說是我改變了他命運的軌跡,感覺像是要找我復仇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