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塊錯了，那花紋其實是對不上的，應該在菱形那塊的上邊。”凌次像個小大人一樣指揮著志願者工作，何起紅覺得自己不能乾站著，於是趕緊加入了粘貼的隊伍中。剛剛她還在失魂落魄的時候，凌次異常冷靜地告訴她，破碎的形態更能表達這次的主題。因為人類對海洋的破壞和汙染，海洋生態日漸支離破碎，不少珍稀海洋生物正逐漸消失不見，而這些碎掉了的磚雕正好照應了主題。她不必糾結如何修複磚雕，只要大概將主圖拚出來就好。

　　她覺得可以一試，於是在大家的通力合作下將氣勢恢宏的大型磚雕轉移到展板上。她向來追求嚴謹和工整，尤其在黏合大型作品時，更是一絲不苟，決不允許一點錯亂和一絲縫隙。當她第一次看到碎片拚湊出破碎的美感時，就被這種形散神不散的意韻驚到了。這有點類似於留白，目光會情不自禁地聚焦在主體上。

　　用一句話來說，就是碎了比沒碎好，有種因禍得福的感覺。

　　“二師傅，你說這些人有多少是關注磚雕的?”凌次將雙手搭在欄杆上，饒有興趣地盯著樓下的人看。“這些人大多數就是來拍個照發朋友圈而已，把磚雕當成背景牆，然後在朋友圈說一些班門弄爹的話而已，碎不碎對他們來說沒那麽重要，你不要再難過啦！”

　　“噗，是‘班門弄斧’，到底有沒有認真上語文課?”何起紅笑出了一絲苦澀。“他們或許不在意碎不碎，可我很在意，因為這是大家的心血，誰願意看到自己努力做出來的成果被踐踏呢?就像你那些很辛苦拍出來的視頻，最後導演告訴你片子剪壞了，要你重新拍一樣，你肯定會生氣難過的。”

　　“成語是我故意說錯的啦，我就不想看到你難過，笑一笑多好看啊……”凌次說著說著就發現了一個特別的人，指著他對何起紅說道:“這是不是你爸爸啊?跟百度百科上面那個好像啊！”

　　何起紅這才主意到角落裡有一個男人，他的身影比記憶中瘦小了一些，正站在一副小型作品前看了又看。那正是她的獨立作品，因為時間有限，她就沒參與大幅作品的討論製作，而是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做了兩幅扣題的作品。她見何世伸出手摸了幾遍，就像以前檢查她的成品一樣，隨時都能挑出幾道毛病來。

　　“不好意思，這裡的作品都是不能觸碰的，請到黃線以外觀賞，謝謝合作。”館員好意上前提醒道。何世道歉後還定定地望向她的作品，似乎還想通過作品了解一下她的近況。何起紅想下去跟他聊聊天，卻始終邁不動腳步，最後只是用目光遠遠地追隨著他的身影。旁邊的凌次深呼吸了一口氣，最後還是沒有遵守承諾，對何起紅說起了實話:“二師傅，我剛剛跟你說，我是通過短視頻平台看到你這邊出事，所以才趕過來。但其實不是的，我只是來傳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