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兒子(三)
何起紅瞬間被她的分析所折服,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Rose繼續和她分析道:“我們通常應對的方法就是,從廣告開始投放那一刻開始,立即開始監測和收集整個網絡的負面消息,然後通過我們自身的媒體人脈請求媒體撤銷黑稿,或者改變稿件的的措辭,讓黑稿看起來不至於太過於負面。必要時我們也會請出水軍來應對,盡量不著痕跡地往好的輿論方向引導。”
何起紅繼續虔誠地點頭,Rose被她過分認真的態度逗笑了:“這些也只是我這麽多年的工作經驗罷了,感覺有點像是紙上談兵。因為你沒有在我們剛開始做預案的時候就參與進來,所以可能聽得不太懂。不過沒有關系,我們會帶著你慢慢熟悉。噢,對了,忘了說一個很重要的事情——公關部必須在危機發生後的12小時內撰寫出一篇全公司一致通過的應對危機的聲明,然後通過企業的官網、官方微博或者官方公眾號等各種渠道平台發布出去。危機公關的第一原則是承擔責任,但僅僅是‘背鍋’還不夠,我們還必須得提供有誠意的解決方案……”
Rose很有耐心地為她講解公關部的職責和實戰經驗,讓她充分感受到一個方案背後潛藏著複雜關系,她覺得自己以前想事情都浮於表面和過於簡單化,也明白凌雲皓為什麽會說她“要學的東西還很多”。Rose邊說邊看著手機,看上去有一堆要事要忙,何起紅也不忍心佔用她過多的時間,於是便讓她先忙完手上的事情,自己遲點再向她請教。
告別Rose以後,何起紅本想回到辦公室,嘗試著按照Rose發給自己的案例和模板寫一份公關聲明,好讓Rose有空的時候能指導糾正一下。可她看到Rose的鑰匙落在沙發上,便拿起鑰匙往公關部跑,卻不經意看到了Rose的另一幅嘴臉:“我還以為她有多厲害,畢竟是空降到創意部的人。但關系戶就是關系戶,她不過仗著跟凌總的關系混到高位罷了,德不配位,連什麽是危機公關都不懂,跟我的水平差了十幾個Josh。她還想找點存在感呢,所以我就讓她學寫公關聲明,她還真樂呵呵地跑去寫了。不過也好,反正她也沒什麽事做,就是一個花瓶——不對,應該是花盆才對,她顏值是真的配不上‘花瓶’這個詞。”
什麽?我哪裡沒有事做了?我還得回去做磚雕呢!我還得養那個突如其來的兒子呢!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真有你的啊。何起紅在一陣哄笑中悄悄退回會議室,然後把Rose的鑰匙用力塞進了沙發的縫隙中,轉身便回到了辦公室。她提起筆就開始寫那份公關聲明,寫著寫著又把稿件拉進了回收站,拎起包就想回家。可她越想越覺得Rose的話說得有道理,可自己也沒什麽本事讓她賠禮道歉。她越想越氣,將包包往沙發上一扔便跑上了公司的頂樓。
共享兒子(四)
她突然發現凌雲集團的樓層會高得這麽過分,可以俯瞰半個城市的夜景。外面剛剛下完雨,可天空並沒有雲銷雨霽的景象,烏雲就像一口口濃痰集聚在上面,像極了她此時的心情。
“我為什麽要生氣啊?我本來就沒有金剛鑽,只是被叫去攬瓷器活罷了。本來就不是一個部門,不懂也無可厚非啊。我要是都學會了,公關部豈不是要集體下崗了?”何起紅悶悶地踢著地上的小石子,對面的燈塔投來了一束強光,刺得她睜不開眼。她急忙蹲下來,輕輕用手揉了揉眼睛。
“這就要哭了?”凌雲皓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身邊,她抬頭了看了看,發現他正準備抽煙,於是自覺與他保持一段距離。
“沒哭,不值得。”何起紅不想讓他誤會自己是那種脆弱得紙一樣的玻璃心女子。“你該不是特意來這裡蹲我吧?”
“我沒有這種閑情逸致。”凌雲皓緩緩地吐出煙圈,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座城市的夜色。“你垂頭喪氣的樣子特別顯矮。”
“身高不怕影子矮。”何起紅索性坐到了地上,燈塔的光依然會打到她的臉上, 她抬起手擋了一下,發現光透過指縫圍成了一個半圓,就像是旁邊那隻閃閃發亮的戒指。她覺得挺好玩,於是等下一束光打過來的時候把手伸過去,好套牢燈光送過來的光環。凌雲皓看著她一個人傻樂的樣子,心情也跟著好起來,樂意跟她多說幾句話:“公關部是不是讓你寫稿了?”
“是,但我寫完扔回收站了,我覺得自己不應該越俎代庖,公關稿的事還是交給公關做,我稍微了解一下就可以了。”她一聽到“公關部”三個字就很不爽,總覺得是凌雲皓特意讓公關部的人教訓她。“而且我還是覺得‘洗白’不是什麽過錯,大大方方承認自己的黑歷史,直接將整個品牌廣告的發展歷程展示出來不就能讓大家看到進步性了嗎?撤銷黑稿只是欲蓋彌彰罷了,還不如在眾人開涮之前自己主動開涮自己,這不更誠懇更大氣嗎?”
“那就照著你的意思去做。”凌雲皓的回復一度讓她以為自己氣出了幻聽。她很不自信地問了一句:“……那我是不是不用交那個公關稿了?”
“這公司除了我,沒人可以給你布置任務。”凌雲皓掐滅了煙,很快就給她下達了新任務:“不論你以何種形式,總之要在明天中午前給我一套可行的方案。”
“那還不如寫公關稿……”何起紅還沒來得及感動,便發現自己掉進了一個更大的坑裡。但她情願落入這個坑中,好借著這個機會證明一下自己並非公關部口中的“花盆關系戶”。她正準備下樓著手開始寫方案,凌雲皓卻突然問道:“你知道80寸的電視機在哪裡賣得最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