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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華》一千零九 成竹在胸
  杜勇等人追到飛簷旁。

  速度太快,一片澄瓦自一個近衛腳下滑落,砰然跌在長街上,寂靜深夜裡,一聲清脆乍響。

  他們喘著氣,眼睜睜看著兩抹白影在夜色裡相攜離去。

  他們沒有靈巧的身姿和彈跳力,根本無法躍過這片寬闊長街。

  一盞茶後,沈冽帶著夏昭衣來到徐城舊城。

  破舊的老城區,屋舍大片傾垮頹圮,穿過幾棵梧桐,一個黑影自前面角落冒出:“少爺。”

  目光看到身旁的白衣少女,黑影又道:“阿梨姑娘。”

  沈冽的聲音跟他一樣低,問:“確認是這?”

  “已確認。”

  沈冽點頭,看向夏昭衣:“阿梨,來。”

  聲音清冽溫和,隨夜間徐風一般,潤物無聲。

  夏昭衣跟著他翻入一座足有四進大的宅院。

  整個院落無聲無息,昏黃視線裡,只有主宅處的兩盞院燈。

  一張湘妃竹簾垂掛在主屋偏門,夏昭衣跟著沈冽,藏入大院裡的一間耳房。

  耳房裡氣味腐朽,一股濃濃的霉味,沈冽長指在窗紙上戳開一個孔,夏昭衣很輕地問:“這是哪。”

  “那些人的鼠窩之一。”

  夏昭衣點點頭。

  沈冽像是忽然想到什麽,低頭一笑,朝她看去:“你不知是哪,便棄了那人,隨我來了。”

  房間太小,空氣不好聞,唯一舒適的氣味,來自於他身上的清雅淡香。

  夏昭衣動了下唇瓣,欲言又止,最後淡定地“嗯”了聲,沒再多言。

  這時,看到幾人匆匆自外面回來,腳步很快,但不顯得急躁。

  夏昭衣一眼認出一人,悄然道:“是他們。”

  正是屋頂上逃走的那兩人。

  “他們身手如何。”沈冽問。

  “很好,”夏昭衣道,“前後一共五人,我殺了三人,二人逃走。”

  她離開四海茶館後,想到當時射箭不止一人,便乾脆去一個個找出來。

  其中一個弩箭手不經審問,回答這次一共來了十個弩箭手。

  這也是唯一一個被她放了生路的弩箭手,故而衙門那才躺了九具屍體。

  後來,她又循著那個弩箭手所提供的線索,在一間商鋪三樓找到那盯梢得五個高手,結果對方三死二逃。

  其實這一戰,她重傷未愈,打得很吃力,本是想來問話的,因為弩箭手所知甚少。

  結果,對方要跟她不死不休,沒有辦法,她只能一路打去屋頂。

  不論平地還是陡峭的屋頂,於她都一樣,但對於對方而言,區別便變明顯。

  “是我去找他們的,”夏昭衣補充,“不是他們找我。”

  話音方落,外面又出現幾人。

  其中一人的步伐,倒是聽出了急躁。

  很快,屋內響起說話聲,聲音略明顯。

  說得是城東柳松道近江那戶大院被人佔領之事。

  “是我所為。”沈冽對夏昭衣輕聲道,簡單說了下跟蹤過去的始末,最後道,“那個蛋叔應該在這。”

  伴隨她話音落下,當真聽到了“蛋叔”二字,一人問他傷勢如何。

  沈冽和夏昭衣凝息屏氣,專注去聽。

  蛋叔聲音虛弱:“本隻奉命去羞辱一番,未料惹來滅頂之災。”

  “城東那邊,無一人生還?”一人問道。

  “暫還未知,但應該是……沒有了。”

  “這妖女蠱惑了夏家軍,她現在手中可是握有一支軍隊的。”又一人道。

  那蛋叔的聲音再度響起:“先不說這些,我看當下,我們該立即分散離開,徐城不宜久留。”

  “今夜出城不易,宣平侯世子下午帶來得聖旨,如今各城門重兵把守,城外更有大軍駐守。我們的幾處客棧與商鋪眼下不好再去,而若去別的客棧,將被嚴查審問。”

  “那便散開,能活幾人是幾人,出去後,大家自行選擇,要麽去熙州府,要麽去月唐觀。”一人說道。

  月唐觀三個字,讓夏昭衣和沈冽在黑暗中無聲對視。

  那觀上不像是有人,雖然他們隻去了幾個山頭,未將整個月唐觀走遍。

  現在聽來,竟與他們有幾分牽系。

  其余人紛紛應聲。

  很快,有幾人先行出來。

  夏昭衣壓低聲音:“我們出去嗎?”

  “葉正他們在外會攔。”

  夏昭衣點頭,微微一笑:“你已成竹在胸。”

  “他們要害你。”沈冽沉聲說道。

  夏昭衣在黑暗裡望著他的眉眼,一股說不出的暖意湧起。

  她笑了笑,平靜轉開視線,望回外面。

  有一個很熟悉的感覺,忽然又變清晰。

  那是她在衡香時,對趙寧所說的。

  她說,不管什麽時候,沈冽總是令她覺得心安。

  這種心安,她不曾在其他人身上感受到過,哪怕是師父,她也沒有。

  雖然,她未必需要這種心安。

  隨著離開的人越來越多,最後,他們看到了那個邋裡邋遢的蛋叔。

  沈冽想了下,忽道:“蛋叔這個名字,有趣。”

  夏昭衣有幾分意外:“你很少會對旁的事,旁的人作出評價。”

  “……”

  沈冽的俊容在黑暗中浮起幾絲不自在。

  還不是,季夏和說他悶,故而他想著找點話題。

  包括這幾日天天都在換,卻不換顏色的騷包白衣,也是季夏和讓他穿得。

  思及極星山上尋見的白衣少女,雖被鮮血染作紅裙,但仍可見,白衣襯她。

  他便也穿了。

  不過巧得是,她今天也是白衣。

  “夏家軍有一個老將,”夏昭衣說道,“叫夏興明,你猜,軍中其他人給他取了個什麽外號?”

  “什麽?”沈冽問。

  夏昭衣笑起:“不跪將軍。”

  “不跪,將軍?”

  “因為我不喜歡別人跪我,夏叔最是了解我,故而但凡有人要跪我,夏叔第一個出來攔。久而久之,不準跪,不能跪,不許跪,不可以跪,就成了夏叔的口頭禪。然後,他們便給夏叔取了個不跪將軍的稱號。”

  沈冽輕輕一笑:“有趣。”

  “與這蛋叔,或是異曲同工。但他能被叫蛋叔,要麽,他喜歡扔雞蛋,要麽,他喜歡吃雞蛋,又要麽,”夏昭衣朝外面看去,笑道,“他頭上那常年不洗的頭髮是雞窩,被鳥兒當巢,下過蛋。”

  沈冽笑容變燦爛,望著她狡黠明亮的眼睛,越發的,想要擁住她,輕輕地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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