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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華》九百二十 沈冽行軍
入夜亥時,夏昭衣和詹寧各著一襲夜行衣離開客棧。

 夏昭衣去追蹤虞彥馳和楚箏。

 詹寧則帶銀子,以曹易鈞密使的身份去找陸明峰。

 天榮衛必會搜身,所以詹寧身上不帶任何武器,唯一帶著得,只有夏昭衣給他的幾句保命之話。

 雖然不一定能派上用場,按照陸明峰的性格,一個小密使的性命和山景城的幾千兩銀子,誰都知道如何抉擇。

 夜間起得風越來越大,二人一東一南,很快披上夜色,消失無蹤。

 而同一片天空下,巨大的黑暗遮天蔽地,在茫無人煙的荒原上,沈冽領著一隊一千五百人兵馬,無聲穿過匯水道,往西北六州而去。

 八百人,是藺明江所調。

 七百人,是山景城中的守軍。

 走了兩日兩夜,隻休息三個時辰,軍隊人困馬乏,好幾人走著走著,跌地上睡著了。

 戴豫和翟金生等暗衛們便騎馬過去,令人將睡著的人抬去一旁扔著。

 有人在這途中掙扎醒來,有人徹底睡死。

 隨著隊伍越走越遠,很多人回頭朝睡死在地的那些人看去。

 出發前,各個隊正便已經傳達過意思,即便這些人能穿過廣闊茫茫的荒野,徒腳回去探州,也不會委以重任,只能去幹苦役的活。

 許多人強打起精神,可是沒辦法,太困了。

 又一人倒下,戴豫聽聞動靜趕去。

 幾個士兵將他抬走,其他士兵紛紛哭喪著臉。

 “戴大哥,你去同將軍說說情吧!”

 “戴大哥,我們不敢了,以後操練絕對不遲到!”

 “讓我們休息吧!”

 “以後誰敢提兵變二字,我們最先要了他們的命!!”

 ……

 戴豫吩咐完,面無表情一扯韁繩,準備離開。

 忽然有人帶頭,往他前面衝去。

 “戴執令,我們錯了,真的錯了!”

 “弟兄們都撐不住了!”

 “戴大哥,求您了!去將軍面前說一說吧!”

 六七人將戴豫的坐騎攔著。

 戴豫從來脾氣性格非常好,這會兒一點好臉色都沒有。

 他看著這六七人,再朝一旁那些不敢過來的士兵看去。

 早便知藺家這些久居安逸的兵馬棘手,之前他還替他們說好話,稱他們雖然作戰能力不行,但熱血好鬥,一腔雄心。

 後來翟金生訓了幾天,一群人直接鬧兵變,跟翟金生他們動起手來,仗著人多,把翟金生和程解世他們六七人壓在地上打。

 沈冽隨林建銳的大軍去了望樺,連夜趕回,在梁俊的提議下,帶頭鬧事之人繞著校場跑五十圈,圍觀起哄之人,脫衣罰站十個時辰,其余所有人,不論在場與否,全部扎馬步半個時辰。

 有人不服,繼續鬧,梁俊立了一座大木架,將他們脫得只剩褲衩子,吊了上去。

 探州寒風荒烈,一炷香就讓人吃不消了。

 上面的人邊掛著邊罵,要求給個痛快。

 梁俊讓人不用理,就讓他們繼續吊著,吊到服氣為止。

 但震懾力度似乎仍不夠,當晚,便有一個兵卒鬼鬼祟祟來找梁俊和沈冽,要他們隨他去一處地方。

 兵營外的荒郊上,一群人光著屁股蹲在長草中大聲密謀,說擒賊先擒王,找個時機,把沈冽殺了。

 旁人說,梁俊更煩,先殺梁俊。

 “翟金生也不是好東西,個子還沒我高,憑啥管我!”

 “這些人細皮嫩肉,咱們這些糙漢子才配當兵!”

 “對!”

 “沈冽之前那些戰績肯定是吹牛出來的,林建銳是個啥性格還不清楚嗎?好大喜功,給他塊糖,他能說給他造了個蔗糖作坊。”

 “梁俊那狗娘養的還說要我們學練字,靠,我要是能學會,我特爹的來從軍?老子看到那些字就頭疼!”

 “就是就是,誰要學誰學!”

 ……

 後來,這些人也被吊起來了。

 不同的是,他們連褲衩子都不給穿。

 梁俊連夜讓人多造了十台木架,誓要跟這些痞子鬥到底。

 木架才造好,沈冽出了一份大賞令。

 凡跟他出行再與他同歸者,可得一次脫軍籍的機會。

 每行十裡加一銀,中途掉隊者無賞,但可自行歸來,入軍中苦役。

 一時間,士兵情緒高漲,躍躍欲試,紛紛報名。

 藺氏兵馬來了九百人,山景城中守軍來了一千人。

 本以為藺氏兵馬已經油裡油氣,山景城的守軍卻更難吃苦。

 如今藺家軍還有八百人,山景城的守軍卻倒了三百個。

 而且,兩支兵馬在看沈冽他們不順眼的同時,彼此也看不順眼,時常發生鬥毆。

 出來這一趟,大大小小打了不知多少架。

 有幾人脾氣暴躁,直接煽動離隊。

 二三十人跟著走了,卻不見後面沈冽有半點要派人來追的意思。

 梁俊急壞了,又氣又急。

 翟金生他們面無表情,心裡也在擔憂。

 唯獨沈冽,該吃吃,該喝喝,停下休息時,看書寫字,半點不誤。

 直到出了探州,沿著古老的匯水道北去,沈冽忽然下令全軍加快速度。

 很多人懷有散漫遊玩之心,忽然加速,頓時一大幫人吃不消了。

 至今天已經加快速度走了兩日兩夜,眼看著,濘汜東邊這條線都得讓他們穿過了。

 很多人不是不想停下,但是不甘心也沒有辦法就這樣停下。

 沈冽所選這條路, 荒無人煙,容易迷路,一旦掉隊,後果不堪設想。而且,每十裡加一兩,一旦半途而廢,這走下來的幾百裡,就白走了。損失得銀兩,可能是這一輩子都賺不到的。

 以及最最關鍵的一點,脫軍籍。

 他們都是探州軍戶,從祖上開始便如此,出身無法選擇,但若得脫軍籍,他們的後世子孫就是自由身。

 所以,越是咬牙堅持,所付成本便越多。

 而成本投入越大,就越不想放棄,只能將牙根都咬碎。

 很多人沒有一開始的囂張跋扈,為了省體力,好多人連話都不說了,垂著腦袋悶頭走。

 十裡一兩,二十裡,就是二兩。

 走上幾步便是一文錢,就當走著撿錢。

 一個,兩個,三個……

 倒下來的人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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