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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華》一千一百一十六 他真好看(小甜~)
方寄沒再站在窗邊,消失在窗後的黑暗中。

 他的姑姑方貞莞久久看著這道窗口,底下那些燈火在她眸底,像是虛幻縹緲的橘紅雲海。

 今日這場行動實屬意外,那些暗器便是她打出的……

 盯著飛霜閣是陳夫人下得命令,今晚楚箏剛帶著舒小青過去, 早早等在那的方貞莞便一眼在暗中注意到了她。

 楚箏,這個曾是顏青臨手下的第一高手,如今卻是顏青臨的通緝要犯。

 一個冷靜,要強,好鬥,敢拚, 不懼吃苦的頂尖殺手, 且還和自己擁有共同的敵人,方貞莞立即便動了“招賢”的心思。

 而對夏昭衣的出現,不管是方貞莞還是楚箏,都在意料之外。

 結果,楚箏先動手了。

 方貞莞不想看到她就這麽白白死在夏昭衣手中,故而才打出那些暗器。

 當然,如果這些暗器可以直接殺了阿梨,那再好不過。

 卻就是因為她出手了,所以在另一邊的方寄見狀後也跟著出手。

 但不管是她,還是楚箏,她們都嚴重低估了這少女的身手……

 沸天盈地的嘲弄聲還在繼續,方寄所在的窗扇再沒有動靜。

 方貞莞閉上眼睛,頓了頓,轉身離開。

 似有所感,夏昭衣回頭朝這個方向看來。

 人太多,方貞莞個子不高,並被幾個虎背熊腰的高個子給擋住,夏昭衣剛好沒看到她。

 “阿梨姑娘, 您在看什麽?”全程注意著夏昭衣的樂危問道。

 夏昭衣收回視線, 抬頭看了眼那千瘡百孔的樓閣,平靜道:“他已經死了。”

 “他,就這樣死了?”樂危愣道。

 “我先回去,”夏昭衣輕輕拉扯韁繩,道,“若你們還要繼續守著,我即刻派兵馬過來和你們接班。”

 “不必不必,我們親如一家兄弟,眼下大家都忙,便各忙各的。”

 夏昭衣鄭重道:“辛苦了。”

 打馬離開,夏昭衣在飛霜閣門前止步,看著地上那些血。

 經千絲碧吞吐過的血肉,沒有那麽快容易好,且還會留下極其難看的長疤,愈合後類似於蜈蚣。

 楚箏手背上的傷口,將就此成為一個符號標記。

 “姐姐!”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夏昭衣回頭,是一個只有八歲的女童,扎著兩根羊角辮, 手裡面拿著一封信。

 “剛才一個大姑媽要我把這個給你。”小女童將手舉起來。

 夏昭衣沒動,高高坐於馬背上, 低頭看著這封信。

 “姐姐, 你要不要呀……”小女童害怕起來。

 “這麽晚了,你家人呢?”夏昭衣問。

 “在那邊……”小女童指向拐彎過去的那一頭,正熱鬧的圍觀人群。

 夏昭衣心底輕歎了聲,自馬上下來。

 她沒有馬上拿信,令小女孩將信放在地上後,她仔細檢查小女孩的手心手背。

 而後,再以手絹將信拾起。

 “姐姐,你這是幹什麽……”小女孩問。

 “防人。”夏昭衣回答,取出一把匕首,以刀刃撕開信口。

 “防人是什麽意思呀?”

 夏昭衣掀眸朝她看去。

 小女童被曬得很黑,小鼻孔旁邊有一圈鼻涕結成的髒兮兮的小圈,她眨巴著懵懂的小眼睛,既害怕又好奇。

 夏昭衣說道:“防人的意思就是……”

 她忽然停頓了下來,沒再繼續,因為耳朵聽到了自身後而來的熟悉馬蹄聲。

 小女童還在等著她說,因漸漸減速變輕的馬蹄聲而抬起眼睛朝她身後看去,頓時“哇”了一聲。

 她這巨大驚喜的小表情,尤其是驟然發亮放光的眼睛,讓夏昭衣的唇角輕輕莞爾。

 意識到自己在笑,她轉瞬一抿,抿去這無端莫名的快樂。

 “阿梨。”身後傳來清越低沉的熟悉男音。

 夏昭衣回過身去,沈冽已自馬上下來,一雙湛黑眼眸浮著很淺卻很由衷的笑意,正望著她。

 “姐姐,他長得真好看,我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女童不吝讚美。

 夏昭衣不禁又彎唇。

 她向來是個自控能力極強的人,可現在,唇邊這抹笑,卻好似怎麽都收不住。

 “沈冽。”夏昭衣說道。

 遠處在這時傳來巨大的喧嘩,他們轉頭看去。

 聽動靜,是晏軍們上樓一探對方生死,而後將五具屍體全部抬了下來。

 夏昭衣看向小女童:“你的……”

 小女童上前看著往後邊退得人海,驚叫:“我爹娘怎麽辦!”

 “不急,”夏昭衣道,“你認識家麽,稍後我送你回去。”

 “那這個好看的哥哥呢?”小女孩指向沈冽。

 “……”夏昭衣朝沈冽看去。

 沈冽對她道:“一起去吧。”

 夏昭衣點頭:“……嗯。”

 她忽然感覺,才幾日沒見到他,為什麽卻好像過去了很久很久……

 她低下頭繼續拆信,將信紙取出。

 小姑娘不知不覺已挪到沈冽身旁,抬頭眼巴巴望著他,神情竊喜又雀躍。

 沈冽難得沒有討厭和排斥陌生人的靠近,甚至頭一次想要買塊糖送給這一面之緣的小陌生人。

 信上內容不多,隻五行,不過夏昭衣看得很慢。

 沈冽走去:“阿梨?”

 “言而無物,只有詛咒凌辱,”夏昭衣看著信道,“落款一個方字,或許是姓氏。”

 “既言而無物,便不必放在心上。”沈冽道。

 “嗯,”夏昭衣將信收回信封,全程都仍以手絹所包,道,“我們先將她送回去。”

 小女孩的家離這不遠,將她送回後,夏昭衣和沈冽並肩騎馬,往齊墨堂方向走去。

 今晚發生的事,前後都是意外,夏昭衣本不打算來飛霜閣,只是聽屈府管家提起,所以順路過來一看,未想,鬧成了這般。

 不過現在擺於眼前的最重要的事,乃闊州那些兵馬。

 夏家軍和晏軍相加,全部人數尚不足五千,闊州這次卻直接來了四萬五千人。

 夏昭衣道:“焦進虎膽量一直不大,這半年來卻行動頗多,不知他身邊是不是換了一批謀士。”

 此前焦進虎頻頻想打佩封,最後被田大姚,雲伯中,宋致易三方兵馬給逼回三州。

 但是今年正月,華州錢顯民譴使臣求援凎州,焦進虎居然真的派兵南下,要去攔截聶揮墨的兵馬。

 最後被田大姚親自率兵,殺了足足五萬人。

 這五萬兵馬對於焦進虎而言可謂一筆巨大的損失,按照他以往性情,應該被直接打怕,再不敢妄動才是。

 結果,他現在居然揮兵北上,要拿下衡香這座誰都不敢輕言妄動的亂世孤島。

 沈冽此前曾對王豐年說過,是去是留隻由她定奪,眼下見她神情,或是想守。

 “以我們的兵力對付四萬五千兵馬,不是不可,”沈冽道,“可遊擊,可偷襲,對方不知我們兵力,但知我們戰績。”

 “你要守衡香?”夏昭衣道。

 “你會棄嗎?”沈冽看著她,眸色認真鄭重。

 “我……”夏昭衣眉心輕皺,她看向前面,沒再說話。

 長街不剩多少人,空空蕩蕩,但是沿路燈火都在,天上月亮亦明。

 他們的馬蹄清脆踏地,並未踏碎這方清幽靜謐,反而像是融入了這份寧和之中。

 安靜一陣,夏昭衣道:“沈冽,你是不是比我更清楚我的選擇。”

 “阿梨,從心而走。”沈冽道。

 “父親將大義教給我大哥,二哥,對我,他只希望我無憂快樂,平安長大,因為我幼時身體特別不好。”

 沈冽沒有出聲,安靜聽著。

 “而我師父,”夏昭衣輕然一笑,“師父是一個憤世嫉俗的人,他厭惡所有門第等級,厭惡禮教規章,芸芸眾生嘛,他也討厭。師父從來沒讓我跪過,並告誡我父親,不可讓我下跪。所以家中逢年過節,祭天祭祖,誰都要跪,獨我站著。族中長輩因此對我不滿,來訓我時,我父親在我身後給我撐腰。誰讓整個夏家,我父親最大呢。”

 說到這,她的笑容變得俏皮輕快。

 聽起來都是快樂的往事,但想到如今的定國公府,沈冽唇邊笑意變淺,黑眸越深,不掩心疼和柔情。

 “扯遠了,”夏昭衣輕歎,抬頭看向浮空之月,“如果今天是我二哥,他肯定不會如我這般猶豫,他會盡力保下衡香,絕無二話。但我委實迷茫,我若保這衡香,我是保一時,還是保一世?我從來不曾想過要去扛起對一方生靈的責任。我是希望他們平安無憂的,可我做不了官。”

 “如果焦進虎是來滅衡香的,你一定會盡全力去保。”沈冽說道。

 “這是自然,遠得管不了,可若就在近處的屠殺,即便是我師父,他也會管。”

 說完,夏昭衣一頓,側頭看向沈冽。

 沈冽回看著她,眼眸雋永安寧,平靜如水,卻好像能望進她心裡。

 “……你點醒我了,”夏昭衣說道,“焦進虎若真的對衡香下手,便是開了一個先頭。”

 “衡香處於戰略之地形,說是要塞都不為過。”沈冽說道。

 “嗯,北上就是遊州,田大姚絕對比誰都希望衡香保持如今之態。而若焦進虎打破這僵局,宋致易也是第一批坐不住的人。雲伯中也是,他本便是李乾朝廷的兵馬,而東平學府曾是李乾官學。若焦進虎拿下衡香,那天下都將有了一個發兵借口。屆時,保了衡香五年太平年歲的東平學府,極有可能成為衡香之璧。”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衡香將成也東平學府,敗也東平學府。

 “沈冽,”夏昭衣看著他,彎唇一笑,“是我眼界太小,多謝你一言點醒。”

 沈冽輕搖頭,認真道:“無需我點醒,你也能想到,你還能想得比我更通達透徹,你現在只是太累了。”

 以及,他清楚她是什麽樣的人。

 她是閑雲之鶴,清野之風,滄海之鯨,她的野心是上九天攬月,醉把白雲揉碎,而不是著眼一城一池,一群人的擁簇和跪拜磕頭。

 沈冽看了眼她纏著繃帶的手掌,道:“你原本說會比我們晚幾日到衡香,結果你才比我們晚兩日。這幾日趕路, 你應不曾好好休息。”

 “不虧,”夏昭衣笑道,“至少我今晚才到衡香,便直面迎敵,碰見了‘那些人’。”

 沈冽心底輕歎,不知說什麽好,拿她無計可施。

 夏昭衣卻像是有用不盡的活力,道:“來,我們現在就說一說,如何對付焦進虎吧。”

 不僅僅是對付焦進虎的四萬五千個兵馬,而且還要放眼於天下格局。

 焦進虎先前被田大姚滅了五萬兵馬,實為元氣大傷,眼下這四萬五千兵馬若是再出事,那說不準,他如今所佔的闊州凎州枕州,便也保不住了。

 牽一發而動全身,天下變動,往往在一朝一夕,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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