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像是隔著一層紗,迷迷蒙蒙,雨漸漸停了下來,沉沉的天幕,慘綠愁紅。
身高一丈,腰廣十圍,手提門板大刀的毛猴子,站在泥濘的地面,哇哦哦的捶打胸膛,獠牙暴凸,怒瞪雙眼,一股股暴虐的氣流從渾身上下八萬四千個毛孔中迸發出來,如刀似劍。
發泄完心中情緒後,凶猿跳回到白兔子身邊,重新背起竹篾背簍,因為敲鑼聲而醒來的立花美涼,卷著遮雨布,探出頭顱,漆黑的長發垂著,神情茫茫然,不時好奇的看看四周一群群夾槍帶棒的大老鼠。
這些老鼠圍在兩個失去行動能力的人類身邊,其中一個已經沒了聲音,另一個則不時呻吟兩聲,一雙雙綠油油的眸子,老鼠們推推搡搡。
一隻穿著花布料的老鼠,持著一杆半米長的金屬尖刺,嗤的一聲,扎在眼前的人類屁股上,登時引起一陣歡呼。
很快這些人立行走的老鼠們,就把這兩個人類拖到了一起。
“吱哇哇哇!”
穿著花布料的老鼠,舉起長槍叫著。
“哇哇哇!”
四周老鼠登時歡呼起來,頃刻間一擁而上,粗暴的撕扯,短短瞬間這兩人的衣服都被脫了個乾淨,甚至有一隻小老鼠還在白嫩的皮肉上咬了一口,不過卻被長槍敲了一下,哇哇哇手舞足蹈,似乎不允許這麽做。
兩個如白斬雞似得趴在泥濘地上的人類,被隨意丟棄,一隊隊老鼠歡快的首尾相連,一隻隻跑回地洞中。
“它們看起來,很聰明。”
野蹲在牆頭,看著把布片掛在自己身上的老鼠們,又看了眼傻傻呆呆,從背簍裡拿出蘋果,一臉殷勤遞給立花美涼的白兔子。
“殺死人類,和把人類當做食物,相差很大。”
“食物並不缺少。”
身邊屏幕上,色彩豔麗的短發女人臉睜開眼睛,滿眼的綠色,沒有常見的瞳孔眼白。
“在湖岸森林,等待你。”
由一隻隻微型蜘蛛構築的屏幕,很快就暗了下去,隨即化作液體般鑽回樹根,樹根扭動也停止了下來,仿佛變成隨處可見的蔓藤般,趴在圍牆上。
野抖了抖皮毛,身化模糊,下一個瞬間出現在毛猴子肩膀上。
立花美涼正吃著蘋果,白兔子見大王出現,短尾一抖,‘哐’的一聲打起了鑼,野自是沒有理他們,張嘴一吐,妖風卷起。
騰騰黑煙瞬間彌漫,一聲嗚鳴,離地而起,朝遠處石竹山飛去。
………
夜色融融,薄薄的輕霧如紗般罩在泰禾湖湖面,湖岸蘆葦叢叢,秋風起,層疊交錯的灌木簇簇簌簌。
一卷黑風從天上落下,一貓一猴,一人一兔,落在密密匝匝的草地上。
“哐哐哐!”
白兔子一臉喜色,粉色鼻頭在空氣中嗅了嗅,顛了顛背上的土特產,當即哐哐敲鑼,聲音震天,頃刻間打破靜謐的山林。
一隻隻雀鳥從附近蘆葦叢中騰起,撲棱棱,紅色眼眸盯著水髒洞一行,往日石竹山四害之首的雀群卻沒有如轟炸機般俯衝,而是在夜幕中,聚攏成鳥群,朝泰禾湖中心,浮島巢穴逃去。
兔子肩抗大幡,手敲大鑼,一馬當先走在前頭。
中間丈高巨猿背著的竹篾框,已經被它抬在肩上,明黃緞幃,紅裡,製成一副座駕,野趴在裡面神態慵懶,緩緩打著長尾,舔舐毛發。
最後則是立花美涼,裹著厚厚的袍子,吃力的拖著門板大刀,緩緩跟在身後。
“吱吱啾啾!”
從蘆葦叢到接近森林邊緣,奇詭茂密的樹間,一隻隻灰皮松鼠已經被敲鑼聲吸引,這些松鼠連頭帶尾三尺長,奔行中好像一道閃電,望向水髒洞一行的目光,謹慎而又狐疑。
“喵!”
一聲慵懶的貓叫,束音成線衝向樹林,而後猛地爆開,隻震得樹葉簌簌亂響,憑空卷起一道狂風,那些松鼠一聽,頓時吱吱亂叫,仿佛是撞到貓的耗子,四肢蹲伏,有兩隻還掉下樹來。
這時一道金色影子從密林中跳了出來,一個勁竄跳如飛,金光閃動間,三晃兩晃,跳到白兔子前身,卻是一直人立而起的大松鼠。
“吱吱!”大松鼠指著大幡,吱吱叫。
“啾啾!”白兔子搖了搖幡,仰起毛茸茸的臉,而後又‘哐’的一聲用力敲了一下銅鑼,指著身後一行啾啾叫著,手舞足蹈,神態倨傲。
大松鼠撓撓頭,似乎回憶起什麽,皮毛一抖,朝著身後松鼠子松鼠孫們吱吱叫著,而後密林中接二連三響起道道嗚鳴聲。
大約一分鍾後。
三四十隻松鼠,自然而然列成幾隊,一隊接過白兔子的大幡,抗在前頭,一隊接過銅鑼,哐哐哐亂敲,幾隻松鼠還用枝杈弄了個擔架,抬著兔子。
金色松鼠則跳到巨猿肩頭,蹲在明黃緞幃的座駕旁,不知從哪掏來一把金燦燦的葵花籽,一邊給野梳理毛發,一邊剝皮遞果,不斷指著四周山勢叢林,吱吱叫著。
立花美涼依舊,吃力的拖著門板大刀,亦步亦趨跟在隊伍後頭。
………
這是一座由密密麻麻樹根絞成的平台,四周地面被指甲蓋大小的石子鋪滿,在森林中央,圍繞著土坡形成一塊百坪空地。
聲勢浩大的隊伍行來,自然吸引諸多目光。
一隻隻怪異的生物分散盤踞在空地,紛紛把目光望向林間小徑走來的隊伍。
一隻趴在高處,長有四肢,全身被細密鱗片覆蓋,如龍似蛟的石龍子伸出深藍色舌頭,卷起面前一盤花苞吃著,眼神冰涼,目光投向如狼煙柱的滾滾黑氣。
一處陰影中,空氣不是泛起詭異的波動,一盤炸香蚯蚓‘刷’的一聲,被一根猩紅的舌頭卷起,消失在空氣中,在野的靈壓下,波動的空氣一顫,瞬間平息。
鏽紅色橫斑的夜鷹蚊母,趴在樹根間,一動不動,漆黑的眼珠觀察四周。
“又來了一個。”
“聲勢這麽大, 還敲鑼打鼓。”
“這妖怪也太多了吧!我們還是跑吧?”
“細胳膊細腿的,怎麽跑啊!嫆不是要用靈果招待嗎?你們說有我們的份嗎?”
“有吧!”
“那隻老鷹一直盯著我,快尿出來了。”
“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我們鬼也做不成,還要做老鼠,慘呐。”
“我不做人了。”
平台居中,一個由樹根纏繞成的遮蔽巢內,十二隻稚嫩的小老鼠互相嘀嘀咕咕,不時發出一段段胡言亂語,透過木巢縫隙,觀察四周。
木巢外是一群穿戴整齊,皮毛打理得油光發亮的肥老鼠,它們列成兩排,持著半米長的木槍站崗,當然忽略那不住打顫的雙腿,和不時咽唾沫的聲音,還是挺威武,像模像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