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說,這些聯防隊員是受鄉裡的命令,守在路口,不讓蠶農把蠶繭賣到外鄉的。
看到這幾個人,徐巽本來還有點緊張的小心髒頓時輕松了不少。
他從車裡下來,把事先準備好的那一整條“紅塔山”也拿出來:“四龍哥,這條煙你們拿著抽。大晚上的,沒有幾包煙點著,這夜不易熬!”
陳四龍手一甩:“幹什麽?你是徐乾的弟弟,就是我們的弟弟。我們當哥的,怎麽老是抽你的煙?”
徐巽小聲說道:“過一會兒,我會帶著一輛卡車從這裡出去,你們照顧一下!”
陳四龍一下子就明白了,他點了點頭:“小意思!隻要別在這裡多逗留,我們就當沒看見!”
然後,他接過那條“紅塔山”,拆開來,分給另外三個聯防隊員說道:“這是二子的心意,大家就別客氣了!”
“那我先走了,一會兒就過來!”說著,徐巽回到車裡,向他大姑家開去。
大姑家的門口,一輛核載10噸的大卡車已經裝滿了整包整包的蠶繭。卡車的旁邊,站著二十多個村民,他們正圍著徐巽的大姑父,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看到桑塔納2000停下,徐巽的大姑說道:“你看,我說的沒錯吧!我侄子和他爸一樣,都是講究人兒。欠著你們的錢,他就拿車抵押。你們要是還不放心,就把車開回家,在你們家院裡放著!”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村民們還有什麽可說的?
徐巽拿出“紅塔山”,給大家一人遞了一根。然後,他來到馮永富面前:“大姑父,一共是多少繭子?”
馮永富拿過一個小本子,指點給徐巽看:“一共是11758斤。我打了27張白條,債主可都在這兒呢!”
那麽大的卡車,裝蠶繭隻能裝個一萬多斤,還不到六噸。如果是糧食,壘得這麽高,絕不會少於二十噸。
徐巽隨便掃了一眼那個小本子,笑道:“我可以負責任地說,最遲明天午飯之後,你們就拿著白條來取錢!”
“好!”村民們齊聲響應。
馮永富嚇了一跳:“聲音小點!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徐巽也說:“我們這就出發,老少爺們兒,明天見!”
說著,他拉開卡車的車門,坐到了副駕駛上。
坐在主駕上面的,正是徐巽的表哥馮雲山。
看到表弟上了車,馮雲山先點了一根煙,然後發動車子,慢慢駛出周場村。
村口,還是那幾個身影在守著。徐巽心中有數,十分輕松。馮雲山卻有點緊張:“老表,有人查車,怎麽辦?”
蓮城方言,表兄弟之間可以互稱“老表”。
“沒事,大膽過!”徐巽說著,將手伸到方向盤下面,讓車燈閃了兩下。
陳四龍他們本來正盯著這邊的,看到車燈閃爍,就知道是徐巽的車,他們立即轉過身子,向路兩邊看去。
“老表,還是你行,都混熟了!”
馮雲山說著,加快速度,從幾個聯防隊員中間穿過,然後迅速駛上通往縣城的柏油路。
“老表,下面往哪個方向走?”第一次給徐巽送貨,馮雲山哪裡知道目的地,隻能不住地問。
“往正南方向,上蓮淮大道。走二百多公裡後,在淮水市的牛莊鎮下蓮淮大道!”徐巽從前一世的記憶中搜索著路徑,慢慢說道。
“好嘞!隻要你說清地址,我就能帶你到地方!”馮雲山一邊說,一邊加速,
很快就達到了80邁。 “哦,對了,老表,你的繭子不賣給龍河,也不賣到蓮城,為什麽要往淮水市?那兒的價錢高嗎?”馮雲山平時話不多,一到車上變成了話癆。
“你說的對!”
“高多少?”
“具體價格,到那兒才知道,反正比我從周場收的價格高!”
說到這裡,徐巽的思緒又回到了前世。
牛莊鎮的牛莊繅絲廠是黃海省最大的繅絲廠。可是,就在一個月前,這裡被一場可疑的大火燒成了白地。
倉庫裡儲存的上百萬斤蠶繭也都化成灰,很長的一段時間,空氣中都彌漫著蠶蛹被燒胡了的氣味。
牛莊繅絲廠財大氣粗,他們把燒過的廢墟清理之後,立即在原地重建廠房、車間和倉庫。
眼看著車間和流水線就要建成,廠裡的領導讓人到處貼公告:高價收購秋繭,一級繭15元/斤;二級繭12元/斤;三級繭10元/斤。
這個價格接近正常收購價的二倍,可是,周圍的蠶農都心懷疑慮:“你都燒成這樣了,有沒有現金收蠶繭,不會是打白條吧?”
農民深受打白條之苦,經手的領導一換,讓他們找誰要錢去?
別處的繅絲廠擔心牛莊廠把蠶繭的價格炒起來,也都放出風聲,說牛莊廠根本沒有錢買繭子。卸貨之後就打白條,難道你還能再把繭子裝回車上去?
9月7號那天是第一天開秤。因為很多人都相信牛莊繅絲廠會打白條,所以隻有七八個販子抱著試試看的心思去了。
而這一天的收購價確實如公告所說,而且付的是現金,不打白條。
消息傳出,從9月8號凌晨起,方圓二百裡的蠶繭都湧到牛莊繅絲廠,幾百輛車把整個牛莊鎮塞得水泄不通。
可是,就在開秤之前,販子們卻發現,所有公告上的“斤”字前面全部加了一個“公”字。
原先15元一斤,現在是15元一公斤,等於價格被攔腰一刀。
蠶繭販子們立即炸毛了,回頭想走。可是,牛莊鎮的痞子們卻全部出動,攔住各個出口,不是空車不讓走。
報警,沒人管。想鬧事,就挨打。耗了一天,販子們不得不捏著鼻子接受了繅絲廠的勒索。
24小時之後,繅絲廠就把半年的貨源給解決了。
1997年冬天,徐巽已經被劉志翔安排進了河口鄉繅絲廠。
牛莊廠災後重建,又上了新的生產線,人手不夠。因為牛莊廠的廠長與河口廠的廠長是戰友,就向河口廠求援。徐巽等十幾名機修工就被派去牛莊廠,組裝新的生產線。
那段時間,徐巽每天都能聽到當地的工人講廠長是多麽英明,能讓方圓二百裡的販子送上門挨宰。所以,他對這件事印象十分深刻。
既然重生了,牛莊廠廠長的英明,徐巽是一定要利用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