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陳晚山拚命想將自己的雙腳藏起來,可宮廷侍衛死死摁著他的腿,讓他無法動彈,雙腳暴露在眾人的視線內——
六指!
陳晚山的腳指頭,皆是六指!
在他旁邊,司修遠不明白為何要脫自己的鞋,隻覺得顧清歡在裝神弄鬼,皇帝也跟失心瘋一般跟著鬧,於是冷眼看著侍衛脫掉自己的鞋襪。
然而,當他看到陳晚山雙腳六指時,瞳孔一縮,表情登時變了!
轉動僵硬的脖子,司修遠看向自己的腳。
雙腳與常人一般,皆是五指。
但,他的雙腳在小拇指側邊,皆有一道非常明顯的傷痕。
像是曾經從他的雙腳小拇指邊,切下了一塊肉似的。
司修遠的身體,無法抑製的開始顫抖,記憶回到了許多年前。
那時,他只是個幾歲大的孩子。
母親對他極好,吃穿用度不假他人之手,洗澡都是貴為四妃之一的母親幫他洗,從他出生開始,數年來皆是如此。
唯有一次。
他五歲時,因為貪玩,不小心跌到了泥水坑裡,沾了一身泥。
母親最不喜他貪玩,他怕被母親責罰,便讓他的奶娘給他燒水洗澡。
可沒想到,不過兩天,這件事還是被母親發現了,母親大發雷霆。
自那以後,他就沒見過自己的奶娘。
不僅如此,那一年,他也經歷了人生中最大的痛苦。
還記得那是個深夜。
母親將他帶進了宮殿的地下室。
夏日的地下室很清涼,因為那兒放置了許多冰塊。
他當時正嫌外頭悶熱,到地下室後,非常高興。
然而,卻不知道,那是痛苦的開端。
母親將他的鞋襪脫去,用冰塊覆住他的腳。
一開始,他還覺得舒服。
可沒過多久,就覺得太冷、太冷。
他央求母親將他的腳松開。
可向來疼愛他的母親,卻跟著了魔似的,死死將他的腳摁在冰塊裡,只要他掙扎,便會用可怕的眼神盯著他。
他害怕極了,不敢違逆母親,任由自己的腳凍到沒有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他覺得他的腳似乎不是自己的了,母親終於開口:“有感覺嗎?”
他看母親摸了摸自己的腳。
但,他已經凍到不能自己了。
“沒有。”他哆哆嗦嗦的回答。
母親聽完,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
在那光線昏暗的地下室裡,他覺得母親的笑可怕極了,和平時那個溫柔的母親,好似不是一個人!
下一刻,面上帶笑的母親,從懷中抽出一把小刀。
“很快就好。”
母親輕聲對他說道:“很快,你就不會再有任何負擔,作為皇子,享受你尊貴的、至高無上的人生。”
他不懂母親在說什麽。
在他沒有反應過來時,母親拿著那把小刀,飛快的、利落的——
切掉了他腳上的小拇指!
左腳、右腳!
盡管雙腳早已凍得麻木,可親眼看著自己的雙腳小拇指被切下,鮮血噴灑,露出鮮紅的嫩肉,他嚇得慘叫,失聲痛哭。
接著,他暈了過去。
被嚇暈了。
等他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數日後的正午了。
睜開眼,母親就守在他的身邊,如記憶裡那般溫柔。
可他還是記著昏迷前,母親那得意又扭曲的笑,嚇得失聲尖叫。
母親捂住了他的嘴,安撫著他。
他哭著,掙扎著,都沒有用,最後沒了力氣,乖乖被母親抱著。
盡管那晚他嚇暈過去,可因為那晚的經歷太荒唐,他隻當那是一場噩夢。
他對母親的依賴,
仍是佔據了上風。“母親,您為什麽要切掉我的腳指頭?”
終於,他忍不住問道。
腳上的傷口隱隱作痛,想到那晚的血腥場景,他忍不住顫栗。
“因為尋常人的腳,只有五根腳趾。”
母親是這樣對他說的,“而你,比那些人多了一根。”
是的,母親說的沒錯。
他的雙腳,皆是六指。
他以為這才是對的。
可沒想到,他和一般人,不一樣。
“這是個秘密。”
母親低聲對他說道,仿佛很害怕被別人聽到了。
母親恐懼的表情,感染到了他,他也跟著害怕起來。
盡管不明白六指代表了什麽,可他潛意識的覺得,這是一個不能被外人知道的,重要秘密。
“所以,修遠,我的孩子……永永遠遠,不能讓外人知道,你的腳,曾經是六指。”
母親在他耳邊低語,“從今天開始,你與其他人一樣,你的腳,是五指。”
……
即便是過了十幾年,司修遠仍記得母親對於他曾是六指的害怕,擔憂,甚至……
恐懼!
可司修遠一直不明白,六指到底代表了什麽。
如今,他終於明白了。
看著陳晚山雙腳十二指,他渾身顫抖,大叫一聲,推開了先前摁著他的侍衛,瘋了似的想要將自己的鞋襪從侍衛手裡搶回來穿上,想要遮住他腳上的傷疤。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司修遠想要搶奪自己的鞋襪,可最後卻被侍衛摁在了地上,他拚命掙扎,雙目赤紅的大吼:“我是五指!我不是六指!父皇!我是五指!我不是六指!我是五指啊!”
他不斷重複著。
然而,皇帝的眼神越來越冷,並沒有對他的憐憫,反倒多了一絲……
憎恨!
陳晚山面如死灰癱坐在地,完了……
一切, 都完了啊!
這個被他,被他的表妹淑妃,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
誰能想到,竟然會被一個毫無關聯的小丫頭片子給知道了?!
陳晚山死死盯著站在不遠處的顧清歡,那模樣,好似要將顧清歡生撕了一般!
可在這時,一個人影有意無意的朝旁邊踏出一步,恰好擋在他與顧清歡的中間,擋住了他盯著顧清歡的視線。
是言昭。
言昭也在看著他,眼神中沒有半分憐憫,甚至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
就像人,不會對地上的螞蟻感興趣。
施舍一個眼神,都算天大的恩賜。
陳晚山感覺到了極大的羞辱!
若是以往,區區大理寺右少卿,怎敢這樣看他?!
他可是大璋王朝的丞相!
他可是大璋王朝的功臣!
陳晚山在心中大吼,他……不甘心啊!
“皇上!微臣……犯了死罪!”
忽然,陳晚山掙開了侍衛,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給皇帝拚命磕頭,“但懇請皇上看在微臣過去對大璋的努力貢獻,饒了微臣一命吧!您可還記得,六年多前,大璋因食鹽被外民牽製,數百年被那些貪婪的外民割肉之事?是微臣……是微臣研究出了製鹽方子,拯救了整個大璋王朝啊!”
陳晚山磕頭磕的滿臉是血,他抬頭,滿臉哀求的看著皇帝,哭訴道:“那時,您拿到方子,命人試驗成功,將鹵鹽製成食鹽後,龍顏大悅,親口對微臣說,微臣有救國之功,此功可抵一次死罪!皇上啊,您可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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