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綺嫣年歲尚小,又是生平第一次行醫,見如此重傷之人都被自己醫好了,心中本就得意。
此時聽他說得情真意切,想起他昏迷之時對自己的話確實言聽計從,隻道是自己醫術修為相當了得,使得簡玉珩對自己是崇拜有加,是以神情甚是歡喜。
而簡玉珩看在眼裡,卻不是這般認為。
此時見譚綺嫣嘴角含笑,隻當她是少女嬌憨,不懂遮掩,其心已與自己心意相通。於是便情不自禁伸出左手握住譚綺嫣的手,道:“綺嫣姑娘……”
譚綺嫣見他神色有異,立時想起他每每疼痛時,便會握住自己的手,忙問道:“公子可是傷口又痛了?我這就去給你拿藥去!”
“不急著喝藥,在下……”
“你怎的又在想法子逃避喝藥?此時你已醒過來了,喝藥可比抓我的手見效得多啦!”
簡玉珩滿腔的柔情蜜意在心中翻滾了好幾遭兒,見譚綺嫣當真不像是在故意裝傻,隻得硬生生憋了回去,放開手道:“方才的豆腐羹味美極了,在下若喝了藥,綺嫣姑娘可否再給我做一碗?”
譚綺嫣聽了,當即應道:“公子既愛吃,我做就是。只要你老老實實吃藥,除了豆腐羹,我還會給你做其他花樣兒呐!”
簡玉珩心中登時一片柔和,呵呵一笑,也不再遮掩什麽,直直道:“綺妹,你待我是真好。待我日後……定也會待你好!”
見譚綺嫣似懂非懂,簡玉珩待欲再說,卻聽得窗外響起玉忱的聲音:“綺嫣姐,我回來啦!”
“哎,來啦!”
譚綺嫣忙應了一聲,將匕首和食盒收了,對簡玉珩莞爾一笑,起身出去。
窗外不知何時落下了幾分薄雪,玉忱雖說臉蛋兒凍得通紅,頭上卻騰騰冒著白氣,氣喘籲籲的樣子顯是才趕了路回來。
而他身旁的季夫晏卻像是在外頭站了不少時候,頭上肩上落滿了雪粒子,也不去撣撣。
譚綺嫣見了,沒顧上季夫晏,而是急著向玉忱發問:“玉忱,我爹爹可回來了?”
玉忱搖搖頭,道:“沒回來呐。”
譚綺嫣皺眉沉思片刻,又問:“玉忱,你給我說說,從咱們這去臨天府,尋常時候多長時間一個來回?”
“嗯……以我和老太爺這般腳力,走走停停的,少說得七八日。可譚詢大伯年富力強又腿腳利落,想必是用不了這麽久的。”
“那照你這麽說,即便如此,我爹爹回來少說也得用上四五日吧?”
“嗯嗯,這樣的天氣,又冷又下了雪,便是六七日也是用得的。”
“如此,那我便再等上兩日吧!”瞄見玉忱兩手空空,譚綺嫣又問:“我叫你取的藥呢?”
玉忱兩手一攤,撇嘴道:“我正要跟你說這事呐!嬸子說,譚詢大伯出門之前交代了,說不管誰家來拿藥,尤其是治外傷的,務必要給足量。是以你家裡的草藥都被王西村附近那些人抓去了,綺嫣姐要的那幾種,自然都沒有啦!”
“哎,逢這個時候,草藥不夠,也是意料之中的,否則我爹爹也不會連夜外出進藥。現下簡公子的藥還能堅持兩三日,可我又不得外出,就只能盼著爹爹趕緊回來啦!”
“嗯,綺嫣姐也別太急,譚詢大伯回來就都好了。”玉忱安慰了一聲,見季夫晏正鐵青著臉站在一旁不做聲,便悄悄拉了拉譚綺嫣的袖子,向她遞了個眼色,之後便一溜兒小跑著回季老太爺的夏屋去了。
譚綺嫣方才忙著同玉忱說話,
沒顧上季夫晏,這時見他一旁不出聲,便奇道:“夫晏,你是怎的了?” 季夫晏冷冷道:“竟不知綺嫣除了會瞧病,還有一手好廚藝!”
譚綺嫣笑道:“你竟嘴饞了?”
見譚綺嫣衝著自己笑的天真爛漫,季夫晏原本一肚子的氣登時化去了不少,可臉上仍冷冷道:“隻盼著若是我哪天受了傷,綺嫣也會這般照料我。”
“呸呸呸!”譚綺嫣啐道:“你當這九死一生是什麽好玩的事情?!”
“可是被綺嫣如此貼心照料卻是大美的事情!”
“我卻一點都不盼著你會有這麽一日。”
“你竟如此不願照顧我麽?”
“說你迂腐,你還真是不叫我失望!”譚綺嫣氣得咬牙切齒,道:“我是說我願你一生無恙,好生活著!”
譚綺嫣自小學醫,立志長大後與父親譚詢一般,懸壺救世,以醫技普濟眾生。
近日來接連聽聞戰亂的消息, 又親眼見了簡玉珩的傷勢,心中自是盼著天下太平,百姓安穩。
可此時季夫晏聽了這話,卻又想到了別處,於是又驚又喜道:“綺嫣說的可是真的?”
譚綺嫣白了他一眼,道:“如今亂世,我自然是盼著大家都好好兒的了!”
見譚綺嫣如此在乎自己,季夫晏胸中暢快,可想到一件事,卻又不太高興,便忍不住說道:“綺嫣,我知你心地善良,可你莫要再叫那……簡大哥捉你的手啦!”
豈料譚綺嫣聽完又怒了,道:“哼,想不到季家少爺認了一個‘屈兄’,別的沒學,竟先學會了如何做個牆下小人了?!”
說完,再也不理季夫晏,向灶屋走去。
季夫晏心中明白自己偷聽別人說話乃非君子所為,是以譚綺嫣臭了一通,臉上訕訕的,心裡頭頂不是個滋味。
可譚綺嫣此刻不再理會自己,縱是自己再放低身段,也不至於追過去遭討人嫌。
於是心中窩火的季夫晏,繞過影壁,走去大門後取了掃把,恨恨的掃起院子裡的積雪,一下一下,不一會兒便把雪花兒和著灰塵揚的漫天翻飛。
季夫晏把積雪掃成一堆兒,又尋了把鐵鏟,鏟起積雪用盡全力向大門外揮去。
“哎喲!”
大門外一人應聲叫喊出來,嚇了季夫晏一跳。
他掃雪本是為了泄憤,也沒想過外頭是否會有別人路過,此時聽得有人叫喚,忙踏出大門去想賠不是。
可待他看清來人時,恨不得回去把余下的髒雪盡數倒在他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