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門衛的營地就在院子外幾百米的地方，士兵們已經在此搭起了營帳。

　　狹窄的通道中，見到一名斥候騎馬迎面過來，陸亦明主動讓到了路旁。那名斥候原本是要減速繞過去，沒想到陸統領會給他讓道，經過時向陸亦明點頭致敬。

　　“為何要扎營，難道要在此待一晚?”曹大壯跟隨陸亦明讓到路旁，全然沒有注意眼前的斥候，只是掃視士兵們的帳篷自言自語道。

　　“先見見鍾統領吧。”陸亦明倒是沒覺得在此待一晚有什麽不妥，便隨口回應道，然後徑直往最大的營帳走去。

　　營帳外的士兵將兩人讓了進去，鍾統領、杜統領以及他們的幾位親信都在裡面。從幾人站的位置看得出來，眾人以鍾統領為首。

　　見到兩人進去，杜統領看了眼鍾統領，率先對兩人說道:“今晚我們在此扎營，勞煩二位帶上你們的兄弟，在村子裡好好搜索些糧草。”

　　“我們已經派人去搜索了。”陸亦明平靜地回答，心中尚在猶豫要不要現在就把放走村民的事情講出來。

　　正在此時，有士兵疾步從外面進來，看見陸亦明與曹大壯在此，先是楞了一下，然後才走到鍾統領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鍾統領表情漸漸凝重，抬起頭驚訝地問道:“你們把村民放走了?”

　　陸亦明見狀便已準備好作答，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一本正經地說道:“是我放走的，他們怎麽都不肯把糧食交出來，我答應放走老弱，有幾個青壯便答應交出自己家的糧食，然後幫助我們搜索村中藏糧的地窖...”

　　陸亦明的解釋實在有點牽強，在鍾統領眼中，沒有刑訊逼供撬不開的嘴。隻一眼他就能看出陸亦明是在維護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形象，這樣的形象與軍中眾人的行事作風格格不入，讓鍾統領覺得有些別扭。再加上這樣的事情竟然不跟他商量便自行做主，更讓鍾統領有些不悅。

　　不過鍾統領也想不出陸亦明有什麽別的危險目的，便沒再追究。反而點點頭微笑道:“原來如此，那我們便等你們的收獲吧。”

　　“諸位，我們在此扎營恐怕不妥了。”曹大壯突然開口說道，這話出乎眾人的意料，甚至陸亦明也不解。

　　曹大壯環視眾人繼續說道:“村民八方逃難，我們在此的消息很快便會傳出去，西軍的人馬原本就在附近，若是被他們得知，我們可能會有危險。”

　　原來如此，很有道理呀。陸亦明為自己的經驗不足暗暗自責，然後向鍾統領投去詢問的目光。

　　鍾統領見眾人都看著他，等待他的決定。他低頭想了想，臉上一抹詭笑一閃即逝，然後轉為平常的微笑:“我們在山坡上東望，平原中根本沒有大軍的影子。另外，我已派出斥候東去，若是發現異常必會稟報。大家不要緊張，兄弟們需要休息，此時出發未必找得到合適的地方扎營...我們還是在此休整一夜吧。”

　　聽他這麽說，眾人紛紛點了點頭，曹大壯也識趣地閉上了嘴。

　　返回院子的途中，陸亦明才想起剛剛過去的斥候，應該便是東去探路的。不過鍾統領那一抹奇怪的笑容卻被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他扭頭對一旁的曹大壯說道:“鍾統領好像有些...奇怪...你發現了嗎?”

　　曹大壯一路上低頭思索，還未從擔憂中解脫出來，他抬起頭“啊?”了一聲，看來是沒有仔細聽陸亦明說話。

　　“鍾統領說的也有道理，可能是我太過謹慎了。

”曹大壯隱約聽到陸亦明在說鍾統領，於是如此回答道。　　他沒發現異常，是我想太多了?陸亦明也不再多想，只是告誡自己對待鍾統領要留一份戒心。

　　借著身邊沒有他人，陸亦明對曹大壯說道:“多謝曹兄為我的身份遮掩，你知道我有事要去江都城，找到合適的機會，還請掩護我逃走...到時候收攏的這些兄弟終歸要聽命於你。”

　　曹大壯聽到陸亦明向他交底，便回答道:“你也看到了，如今兄弟們對我有誤會，現在還要靠你先行節製。你我也算有緣，等你有心離開，我自然助你一臂之力。”

　　如此簡單兩句，兩人便達成了默契。

　　兩人回到院子外，幾名士兵在青壯的幫助下，正用手推車運了些糧食和布匹過來。

　　見到兩位統領回來，一位青壯主動上前稟報道:“陸統領，我們搜索了每一家藏糧的地窖，只有這些了。我們村子主產的不是糧食，到了冬季存糧就更少了...這裡有一批村裡人自己紡織的布料，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村子裡，村民沒帶走的衣服還有不少，足夠二三十名殘兵禦寒，布匹暫時沒什麽用處。短暫思考後，陸亦明詢問曹大壯道:“把布匹送給鍾鍾統領他們吧，糧食我們留下?”

　　“我也正有此意。”曹大壯點點頭。

　　入夜後，寒風呼嘯。

　　沒有合適的避難場所，眾人索性在院子裡點了篝火，三十來人裹著厚厚的棉被圍在火堆旁取暖。有的在聊天，有的已經熟睡了。

　　突然，遠方漸漸傳來馬蹄聲。

　　篝火旁，一名青年警覺地握住了大刀，旁邊的老兵則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經驗豐富的樣子:“別怕，那是斥候回來了，聽馬蹄聲並不緊急，看來無事。”

　　陸亦明也在側耳傾聽。兩匹馬?他在心中喃喃道。

　　陸亦明輕輕搖醒一旁剛剛睡著的曹大壯，小聲說道:“你還記得嗎，今天東去的斥候只有一騎，此時東邊回來的有兩騎。”

　　曹大壯迅速清醒了過來，睜大眼睛認真地思考陸亦明的話。

　　“那人不是斥候，是信使。趁夜帶了人回來?”曹大壯說出自己的猜測，與陸亦明心中所想一致。

　　“莫非鍾統領與西軍有來往?有沒有辦法查驗?”陸亦明試探性地向曹大壯詢問道。

　　曹大壯思考片刻，緩緩地搖了搖頭，然後開口道:“現在過去查探容易打草驚蛇，我想不到好辦法...”

　　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突然，西邊西北門衛的營地外，喊殺聲驟起。

　　陸亦明與曹大壯立即往外奔去，院子裡的士兵紛紛將同伴叫醒，攜好兵器，跟著兩位統領衝出了院子。

　　眼前的營地火光衝天，再遠處的村莊外是密密麻麻的火把，陸亦明粗略估算有上千人，卻聽曹大壯喃喃道:“一千五百人...”

　　“怎麽辦?”陸亦明緊張地問道。

　　“跑！”曹大壯堅定地回答道，人已經轉身跑出十幾米外。

　　敵人從西邊來，他們正好在東邊，二三十人緊跟著兩位統領，逃難似的拚命往村東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