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田等人,小心翼翼地看著杜荷,噤若寒蟬。
大家都傻眼了。
原本此事是非常絕密的。
當日,事敗之後,梁凱等人也惶恐了一陣了。
可一兩月過去,也沒見什麽動靜,於是大家便放下心來,認為此事乃是太子詹事張玄素大人主導,張大人德高望重,在朝中權勢滔天,杜荷不敢把張大人怎樣,自然也就不可能從張大人口中知道當日起事的人。
哪知道,就在方才,堂堂的太子詹事張玄素,竟然就這樣毫不猶豫地將大家全部抖了出來。
看見眾人不說話,杜荷扭頭,問道:“老馬,梁家主等所做之事,按大唐律令,該如何處置?”
馬周上前,認真地說道:“郡公,這些人竟然暗中勾結,想在鄠縣製造混亂,而且當日有數千人之多,如今證據確鑿,按大唐律令,當滿門抄斬,按規定,鄠縣縣令可以上報京兆府,由京兆府來審理此案,不過,郡公身份特殊,乃是鄠邑郡公,正二品,可以自行處置此案,而後上報朝廷便是!京兆府無權干涉。”
杜荷微微點頭,問道:“意思就是,本縣可以將這些家夥滿門抄斬,而後報給朝廷便是,難道朝中不怕我濫殺無辜嗎?”
馬周搖搖頭:“郡公你德高望重,整個大唐,正二品的官員可是十分稀少,這本身就代表著陛下的信任,縣公就算將這些士族家中一條狗都不放過地殺了,朝中也不會有事的。”
眾人全都瞪大眼睛。
大家盯著馬周,恨不得將馬周當場打死。
杜荷沉吟道:“既是如此,如今證據確鑿,殺他們,倒也不冤枉,來人……”
只見杜荷話沒說完,梁凱等人,全部跪倒一地。
“郡公饒命!”
“郡公饒命啊!”
“郡公,我等知罪,上天有好生之德,郡公若是動刀,鄠縣必將人頭滾滾,血流成河,請郡公饒恕我等啊!”
“我不想死啊!”
一個個家主,嚎啕大哭起來。
杜荷犯了難,站起身來,來回踱步說道:“你們方才也聽見了,我就是將你們族人全部殺了,也沒屁大的事……可是,本縣絕不是好殺之人,可是,你們總得給我一個不殺你們的理由吧?總不能什麽原因都沒有就將爾等放了,若是將來朝中知道此事,本縣也要跟著爾等一起完蛋啊!”
梁凱等人聞言,突然眼睛一亮。
梁凱急忙說道:“郡公,從今以後,我等唯你馬首是瞻,你要我等做什麽,我們就做什麽便是。”
陳田也趕緊說道:“郡公,我沒有家財,也沒有什麽本事,唯獨有幾分虛名,日後,若郡公用得上,就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我等願為郡公門下走狗,任憑郡公差遣!”
十幾個家主,態度非常堅定。
這些人,其實有不少在長安是有背景的。
可是他們不敢賭啊。
以杜荷的脾氣,說不定當場就把人砍了。
杜荷回頭,好奇地問道:“你們這是打算將功補過?”
“對對對,將功補過!”
“還是郡公總結得好!”
“郡公,我等便是要將功補過,請郡公給我等一個機會!”
杜荷樂了。
他問道:“聽聞你們對本縣拆了城牆後不建新城牆頗有怨言?”
“沒有的事,”陳田急忙表態,“鄠縣在郡公的治下,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一片安寧,百姓安居樂業,那城牆,反倒是阻礙,不合時宜,郡公拆的好,拆的妙,正所謂三皇時期,天下太平,世間繁華,是為大同社會,那時候,卻也沒有城牆,而百姓富足,社會安定……自秦以後,廣築高牆,又能如何,刀兵戰火,連綿不休……如今郡公將鄠縣城牆拆了,卻是順應堯舜禹湯的大治之理啊,誰若是反對,那便是倒行逆施,是為狗賊,人人得而誅之!”
我曹!
許多家主都對陳田怒目而視。
想當初,杜荷拆城牆的時候,除了梁凱幾人,反對聲最強烈的,便是陳田了。
甚至,陳田還寫了好幾篇檄文討伐杜荷拆城牆呢。
可心中罵歸罵,許多人都恨不得有陳田這樣的才能。
“得而誅之!”
“狗賊,我等一定為郡公將其誅殺!”
一群沒文化的家夥,只能扯著嗓子喊。
杜荷又問道:“聽聞本縣在鄠縣養豬,爾等反對也最為強烈?”
梁凱心想,這回不能落後了,他急忙說道:“沒有的事,郡公,此乃子虛烏有,郡公養豬,讓鄠縣百姓都吃上了肉,此乃好事啊,如今,鄠縣百姓,全都稱頌郡公的德性之舉,我等絕對不會反對養豬,而且,我家中這段時間吃的主要也是豬肉,吃羊肉也少了。”
“對對對,郡公,我家中也開始吃豬肉了。”
“郡公,我兒就在養豬場養豬啊,我這個做父親的怎麽可能反對兒子所做之事。”
其他人紛紛說道。
大家回頭,得意地看著陳田,心想,好小子,這回你傻了吧。
突然,陳田全身趴在地上,大聲說道:“郡公,天地可鑒,我對郡公的傾佩之情,無以言表,我時常想,郡公你就是九天之月, 是文武曲星下凡,你說的話,做的事,都是我等凡人難以揣測的,這養豬之策,我從一開始便覺得是善舉,曾經不遺余力地勸說百姓們支持郡公,又怎會反對呢。”
說完,又趴在地上,拜了三拜。
我曹!
梁凱等人臉都綠了。
這廝,也太不要臉了吧。
這還是那個鐵骨錚錚的隱士陳田嗎?
不遠處,馬周突然好奇地問道:“殿下,這陳田,莫非是郡公的記名弟子?”
李恪不解,問道:“為何會這麽說?”
馬周疑惑道:“我觀此人拍馬屁的路數,仿佛得到郡公真傳啊!”
李恪一拍大腿:“哎呀,陳田這個勾日的,本王跟了老師這麽久還沒學會的絕技,竟是被他學去了,太可氣了!”
……
杜荷轉身,背著手,笑眯眯地看著眾人,問道:“爾等,當真願意將功補過?”
“願意!”
大家異口同聲地說道。
杜荷想了想,說道:“空口無憑,還是立下字據吧。雖說,你們當真反悔時,這字據不一定有用,但那樣的話,本縣殺人的時候,心裡會好受一些。”
眾人嚇得面色慘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