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志之所以這麽自信,乃是因為他昨日就去見了高士廉。
當時,高士廉雖然什麽都沒明說,但言談間,對杜荷十分不喜歡。
高遠志便想,既然杜荷到了萬年縣,那就是自己的屬下,何不乘機教訓一番,屆時將此事稟告叔父,叔父一高興,說不定就讓自己升官了。
於是,就有了方才一口吞下杜荷的任命文書的一幕。
高遠志一臉得意地看著杜荷。
在他看來,杜荷一定會氣急敗壞,大吼大叫。
哪知道,杜荷很淡然。
反而微微笑道:“高縣令,既是如此,那我就去吏部重新討要一份文書……對了,我順便去禦史台一趟。”
高遠志一愣:“禦史台不管官員文書,你去禦史台做什麽?”
杜荷說道:“你有所不知,我與禦史大夫魏大人,乃是至交好友,我見了他,正好將萬年縣衙的一切,據實告訴他。”
嗯?
高遠志頓時瞪大眼睛:“你……你想說什麽?”
杜荷笑道:“當然是告訴魏大人,萬年縣衙,年久失修,連門匾都不曾見到,縣衙大唐,透風漏雨,不如茅草屋……嗯,就是這些。”
唰。
高遠志一把拽住杜荷的袖子。
他害怕了。
他就算再傻,也知道魏徵的名號。
魏徵號稱管盡天下不平事。
要是讓他知道萬年縣衙這般光景,還不得一本參到陛下面前啊。
到時候,自己就算有三個腦袋也不夠砍啊。
高遠志這些年之所以小日子過得滋潤,完全是因為京兆府、吏部為他遮擋,他沒少送出錢財。
可一旦事情捅到禦史台,那就是有通天的本領也擋不住啊。
高遠志激動地說道:“駙馬啊,你不能這麽說……萬年縣衙,年久失修,完全是因為窮啊!”
“窮?”杜荷樂了,“據我所知,民部每年都會撥付一筆錢給萬年、長安二縣修繕縣衙的吧?”
“這……”
高遠志心道,我總不能說那錢都被我拿來納小妾了吧?
他嘿嘿一笑,小聲說道:“縣尉,你說,這事該怎麽辦?”
杜荷笑問道:“高縣令現在承認我是縣尉了?”
“你怎麽不是縣尉,你是吏部新任的萬年縣縣尉,滿長安城都知道,我怎麽會不知,縣尉,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嘿嘿……”高遠志頓時換了一副臉色,十分熱情。
杜荷淡淡地說道:“空口無憑,再說,我沒有吏部的任命文書呢。”
“文書算什麽,我說你是你就是,你等著……”
高遠志轉身,吩咐下人拿來筆墨紙張,親自寫下一張縣衙的文書,證明杜荷縣尉的身份,然後加蓋了官印。
他雙手捧著,交到杜荷手上:“杜縣尉,咱們是不打不相識,我方才,是和你開玩笑的……你看,咱們之間的事,就一筆勾銷,如何?”
杜荷拿過來,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
就在這時,杜荷突然轉頭,看向張三、李四。
他嘴角微微升起,說道:“高縣令,還有件事,方才我進門時,被這兩人敲詐了一筆錢,莫非,這是咱們萬年縣衙的傳統?”
張三、李四,二人面色大變。
張三大叫道:“大人,不是的,這錢是杜縣尉給我們的,並非是我們敲詐。”
李四也說道:“是啊大人,我們沒有敲詐。”
啪啪。
高遠志氣的衝上去,分別給了張三、李四一人一巴掌。
他大喊道:“特娘的,反了你們了,本官讓你們去看守縣衙,你們倒好,連縣尉的錢都敢敲詐,豈有此理……說,到底拿了多少錢?”
不等二人答話,杜荷便緩緩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二人,分別拿了我的三貫錢。”
啥?
張三和李四瞬間目瞪口呆。
他們沒記錯的話,杜荷給他們的,分別是五百文錢而已。
這才是敲詐吧?
張三叫道:“大人,冤枉,冤枉啊……我們沒拿那麽多,隻拿了五百文而已。”
說著,他們便將錢袋子拿出來。
高遠志看向杜荷。
杜荷冷聲道:“高大人,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縣尉,初來乍到,你是一縣之主,你看著辦吧。”
高遠志咬咬牙,轉身,給了張三一耳光:“哼,你什麽意思,你以為,杜縣尉會敲詐你們嗎?杜縣尉是缺那兩貫錢的人嗎?豈有此理,趕緊把錢交出來。”
張三和李四都快哭了。
“大人,我們……我們實在拿不出這麽多錢啊!”
“大人,你饒了我們吧。”
高遠志大怒:“砸鍋賣鐵,也要把錢湊出來,否則,你們就滾蛋吧!本官再也不想看見你們。”
這些衙役,都是縣衙招募來的。高遠志一句話,也可以將其開除。
張三頓時大驚失色,喊道:“大人……你……你不能這樣啊,你不能讓我走啊,我當初進縣衙,可是給你送了兩貫錢的,還有,今日也是你吩咐我們到門口,讓我們給杜縣尉一個下馬威的……你還說,要是我們把事情辦好了,就給我們加俸祿。”
真相大白!
這兩個小小的衙役,竟敢對杜荷頤指氣使,都是高遠志指使的。
否則,以二人的身份,又怎麽敢得罪杜荷。
可高遠志聞言,臉都綠了。
豬隊友啊。
竟然當著杜荷的面交代了。
杜荷走過來,冷聲道:“你們倆,把錢留下,滾蛋吧,記住,本少爺脾氣不好,但凡是拿了我東西的,都要加倍還回來,今日, 就不跟你們計較了。”
張三和李四看看高遠志,最後連忙說著感謝杜荷的話,留下錢袋子,一溜煙跑了。
高遠志看著杜荷,一臉尷尬的笑容。
杜荷笑眯眯道:“高縣令,指使下屬,為難新來的縣尉,這不符合朝廷的要求吧?你說,這件事要是被人知道,會怎樣?”
高遠志訕笑道:“杜縣尉,你誤會了,那兩個王八蛋胡說八道,你千萬別信,我早就期待你來萬年縣衙了,又怎麽會讓人為難你呢,沒有的事,此事,純屬空穴來風!”
啪。
杜荷突然一拍桌子:“是不是空穴來風,難道你心裡不清楚嗎?高縣令,眼下只有咱們二人,你也用不著賣關子了……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麽解決此事吧!”
說著,杜荷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後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