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兒之所以叫鷹嘴崖,一方面其形狀如同倒轉過來的鷹嘴,高聳險峻,一方面是因為在數百年前,這裡盛產一種名為‘鬥鷹’的靈禽,性格凶猛,馴化後又忠心耿耿,遠近聞名。”司朔翹著二郎腿,優哉遊哉的坐在一把小木椅上,為身邊的小狐狸介紹鷹嘴崖的來歷。
約定之日,司朔起了一個大早,就為了來湊這個熱鬧,這是他難得勤快的一天。而同為前來看熱鬧的,不止是小狐狸,還有司朔兩個不明所以的師弟師妹,萌萌噠的坐在司朔身後,翹著腦袋往前面張望。
今兒的天氣有些不作美,飄著細雨,還有些微風,吹落漫山紅花,飄零在地,如同由花海所組成的地毯,倒是平添幾分趣味。
司朔等人坐在崖頂上空地的一側,支起一張大棚,大棚上還貼著一張印著些讓人半懂不懂的符籙——那是司朔頭天晚上為了看熱鬧專程請七長老所繪,可以遮擋脫胎境以下修士窺探的隱身符。
既然要看戲的話,就得有身臨其境的氛圍,如果因為司朔等人的存在而導致兩人害羞,那可是他不願看到的。
總而言之,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司朔的一個惡趣味,沒什麽意義,只是為了尋開心。
“師兄師兄,你說的兩位什麽時候才到呀!”蘇小小有些不耐煩了,快在山上乾坐三個時辰了,自己師兄所說的好戲還沒開場,這可讓她有些不樂意了,“下午我還得去凌霄峰給公孫長老送材料呢,再這麽等下去,時間可就來不及啦!”
“那個…師兄,我也是,再不開始的話,我就得回去了,下午我得去伏龍峽學煉器,遲到了的話,羅長老可是會生氣的!”胡飛羽小師弟也開始嘀咕起來,看得出他雖然有所留戀,但還是不得不屈服於那位羅姓長老之下。
說起來,司朔也是對那位羅姓長老有點印象的,當年自己翹了三節他的煉器課,後來找上靈竹峰還吃了個閉門羹,最後氣的拿了件品秩接近道兵的法寶差點把靈竹峰的山頭給削平了。
“哎,這事兒是師兄我考慮不周,在等一刻鍾,若他們還不出現,你們就先回去吧,記得動靜小些。”司朔歎了口氣,略顯無奈的回答道。
可是話音剛落,小狐狸的耳朵卻立刻豎起來了。
“怎麽,來了嗎?”司朔壓低聲音問道,他是領教過小狐狸靈敏的聽覺與嗅覺的。
“來~~~啦~~~”小狐狸學著他的樣子,壓低了聲音,拖長語調回答道。
“nice!”司朔打了個響指,轉過身朝兩位師弟師妹使了個眼神。
“一會兒就看好戲吧!”
……
莫凌風今天穿了一身淺藍色道袍,但早已被細雨所潤濕,顯得顏色有些深。頭髮倒是認真打理過一番,挽成一個長長的發髻,胡茬什麽的也已經剃掉,是一張有些木訥的青年臉龐,白淨而不顯眼;背後綁著一把長劍——是綁,而不是系,今日不會有打鬥,帶上它不過是出自一種習慣。
數十年來養成的習慣。
路不算好走,踏著花瓣,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上崖的路上,鞋沿滿是泥土。
他完全可以駕馭法器飛上去的,但他沒有。正好似那年的她,拎著一條紅綾風風火火跑上星海峰上找自己比試的模樣。
當雙腳完全站在崖頂空地上時,莫凌風的樣子有些狼狽,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站在對面,一襲白裙的少女。
手持一把天青色雨傘,白裙獵獵,雙腳離地大概一寸,一丁點兒泥星子也沒沾上,如同從畫中走來的仙女。
兩人還未開口,大棚裡的司朔卻先開始了。懷裡捧著一堆瓜果點心,嘴裡還在不停的點評著,“嘖嘖,氣氛已經起來了呀!不過莫師兄的形象有些凌亂,如果再打扮一下,怕是能直接拉到某些古裝劇裡當鏡頭了!”
柳洛兒雖然聽不懂電視劇是個啥玩意兒,但對於司朔這種吃瓜還不滿意,還要跳出來指點江山的行為表示了深切的鄙夷。
“哼,你懂啥,連戀愛都沒談過的傻狐狸,還有資格瞪我?”司朔伸出手在她毛茸茸的耳朵上揉了一把——柳洛兒對於此倒不甚反感,只要不碰她的尾巴就行。
“說的好像師兄你有什麽經驗似的。”蘇小小倒是率先跳出來拆了司朔的台,“師兄我還記得你在每年的新弟子入門儀式上都像個猴兒似的到處張望有沒有漂亮的小師妹呢!”
司朔:……
人生已經如此艱難,就不要拆穿了好嘛!
“嘁——”小狐狸只是切了一聲,伸出手在司朔懷裡摸出一個乾果,扔進嘴裡,美滋滋的咀嚼起來。
“好好看吧!”
……
“幾年了?距離我們上一次見面。”商九芸收起大傘,任憑雨水滴在她光滑柔順的秀發上,一顆顆的淌下。
兩人臉上並無什麽特別豐富的情感流出,如同兩個剛剛認識的陌生人,親切裡帶著疏遠。只是在目光不小心對視時會下意識的躲開。
“三年零六個月又三天。”像是條件反射似的,莫凌風回答道,但隨即像是意識到說錯話了,臉上微微一紅,垂下了頭,盯著自己滿是泥濘的鞋子。
“你倒是記得清清楚楚。”商九芸沒了從前那股高冷的意味,此時的模樣就像位找你問問題的鄰桌女同學,“過了這個上午,就是三年零六個月又四天了。”
“見到你很高興,真的。”
“謝謝。”
乾巴巴的對話後,天地間又恢復了沉默。
大棚裡卻熱鬧的很,司朔的二郎腿翹的越來越高,又伸出手在小師弟腦門上一敲,“看見沒有,小師弟,什麽叫直男啊,這就叫直男!”
“以後和別的師妹們聊天的時候,可不要學他哦!”一副頗有經驗的模樣,卻絲毫沒有留意到一邊的小師妹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冰冷。
“你不也是嘛!當初我們初見的時候!”小狐狸有些不忿的說道,“你當時,當時還直接摸了我的尾巴,壞人!”
“特喵的,當時你可把我嚇了一跳, 沒踹你就是好的了,況且咱倆又不是一個物種,沒必要用對人類女性的手段對付你。”
“司朔你!”
“疼疼疼!臭狐狸你往哪兒抓呢,再抓就毀容了!”
……
沉默時候的時間流速,大多取決於個人內心的想法,若是喜歡,那麽再長的時間也會覺得稍縱即逝,若是不喜歡,多待一秒都是度日如年。
商九芸覺得,若是能再多沉默一會兒,該多好,哪怕是就這樣靜靜看著他的臉。
“你找我,還是因為上一次的話題嗎?”莫凌風平淡的問道。
若說剛剛的氛圍如同是散發著曖昧氣息的粉色小旅館,莫凌風說出這句話後,就變成了兩軍對壘的沙場。
“你說的對,我找你就是為了那件事。”臉上的緋紅盡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嚴肅和認真。
“不要再練劍了,好嗎?”
“不好。”
未經思考的回答,和三年半之前的如出一轍。
“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
兩人的對話頻率越來越快,語調也越來越急促。
“那麽,沒什麽好談的了。”莫凌風淡淡的回了一句,扭過頭,邁開腳步往崖下走去。
只是身軀微微有些顫抖。
“真是和那天一模一樣呢。”商九芸慘然一笑,臉色蒼白。與此同時,一條紅綾,攔住了莫雲的去路。
“我是認真的。”她再一次重複了剛剛所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