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朔!”小狐狸發出一聲驚喜的呼喚,“太好了,你沒事!”
“吼——”司朔以一聲低吼回應,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對付這個年輕人!
年輕人被它自己的劍所洞穿,但除了一開始的些許驚訝,就沒什麽更多的反應了,眼神有些淡漠,還夾雜著一些嘲諷和不屑。
“不錯嘛,但是到此為止了。”那把洞穿年輕人的劍化作一道黑煙,融入它的身體裡,而司朔心頭也湧現出一股莫名的危機感!
不知何時,無數團詭異的紫色火焰將他包圍了,那火焰燃燒起來沒有任何溫度,甚至還能從裡面感受到一陣寒意。
“不知道,這能夠直接灼燒神魂的火焰,能給你帶來多少愉悅呢?”年輕人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身影從司朔面前消失,隨後在火焰圍成的圈圈外邊顯形。
這種行動方式司朔聞所未聞,但更令人頭疼的,還是那不斷縮小包圍的焰圈。
“該說,不愧是輪回地出來的怪物麽?”司朔心裡有些感慨,但表現在外的,又是一陣嘶吼,狀若野獸。
當他從蛋裡出來後,似乎就不會說話了,就連腦子也有些混沌,像是昨晚沒休息好今天卻又不得不加班的困倦感,讓他有些舉步維艱。
方才就當整個人被法陣吞沒,他以為必死無疑時,第二丹田中莫名噴湧出海量靈力結成巨蛋,救了他一命。
是體內的那隻青丘狐,荒是這麽告訴他的。作為青丘族的老祖宗,有一種天賦能力,可以調動所有靈力結繭將自己保護起來,也就是它名字的來歷。
還在巨蛋裡的司朔聽到荒的解釋,有些感慨的說了一句,“這就是它名字的來歷麽,命繭?”
“算是吧,”荒回答道,“現在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還不等司朔說要先聽好的還是先聽壞的,荒就一股腦的將其全部說了出來。
“好消息是,在結成巨蛋的那一刻,你已經成功晉身為遠眺境修士,壞消息,第二丹田的靈力用光了,還有那位名叫洛兒的狐狸也過來了。”
“什麽?洛兒!她來做什麽!”原本司朔還打算待在這巨蛋裡歇息片刻,可是聽到小狐狸的到來,他便有些坐不住了,“我明明讓她在大營裡等我的!”
“她是擔心才來找你的,你不高興嗎?”
“高興個屁啊!”司朔一邊用拳頭錘著包裹著自己的蛋殼,一邊忿忿回答道,“她來不是添亂嘛!”
然而這蛋殼年輕人在外面用盡了各種辦法都打不破,司朔這輕飄飄的錘幾下,無異於是以卵擊石。
“該死啊!”蛋殼內的空間算不上太大,讓他連簡簡單單的翻身動作都做的艱難無比,這對於本就煩躁的他來說,無異於是火上澆油。
“命繭,快把這蛋殼給打開!”
“別著急,等等,再等等。”腦海裡傳來了一道中性的陌生聲音,分辨不出男女,“現在把你放出去了,不光救不了洛兒,反而連你也會被一並葬送。”
在晉身遠眺後,命繭說法的方式終於不再是emoji和啾啾啾了,可是這樣正常的交流也不能讓司朔有絲毫喜悅。
“再等下去,小狐狸怎麽辦?她可是你的族人!”
“正是因為她是我的族人,所以我才放心。”命繭的話有些出乎司朔的意料,“她沒你想象中那麽弱,再說了,那個怪物目前對於她似乎還沒有多大敵意。先趁這個機會,好好穩固一下你的境界,
一會兒將有一場惡戰。” 總之,就這麽一回事,在司朔徹底將境界穩定在遠眺境一重後,命繭信守承諾的破開了巨蛋,雖然不知為什麽,出來後的他語言功能似乎有些喪失,有的話到了嘴邊上就成了低沉的嘶吼。
回到現在,那些號稱可以灼燒靈魂的紫色火焰距離他身體已經不足一尺,遠遠看起,就像一個掛在腰上的呼啦圈,年輕人就站在不遠處,面帶殘忍的微笑,等待著司朔被這火焰燒成殘渣。
“無念!”司朔心中默念一聲,無念之劍出現在他手中,到了遠眺境,使用無念已經不再需要激發第二丹田,雖然消耗也很大就是了。
此時被握在他手中的無念,通體乳白,從外表上看更像是一團劍狀的乳酪,和還在攀山境強行召喚出的完全不同,但司朔清楚,隱去氣勢的無念在威力上沒有打絲毫折扣,甚至更近一籌!
“哦?居然破境了,果真是個人物,不過這遠遠不夠,已經有前車之鑒了,還要螳臂當車?”
“不試試,怎麽知道?”司朔回應他一個微笑,手中的無念開始變的黯淡起來,最後竟徹底褪去色彩,變成一把透明的劍。
透明的劍被司朔握著,看起來有些不太協調,還有一點兒搞笑,但這把劍它的的確確就握在司朔手裡。
“去!”司朔做出了一個扔的動作,可是除了他自己,誰都不知道,那把無念之劍,是否真的脫了手。
“這是在幹什麽?詐我?抱歉,你選錯對象了。”年輕人沒有給司朔變招的機會,手指掐訣,紫色火焰的包圍圈再度縮小,即將接觸到司朔的身體!
然而司朔的手裡,卻不知何時,又多出了一把乳白色長劍——又是一把無念!
無念在接觸到火焰的那一瞬間開始潰散,狂暴的靈力混著劍意從破碎的劍身中湧出,將火焰包圍圈給衝的七零八落,露出了一個窄窄的口子!
司朔借此機會,身形化作一道閃電,向著年輕人所站的位置衝了過去,手裡握著一把剛剛從儲物戒指中取出的符兵,氣勢如虹,讓一直保持著淡漠的年輕人眼皮子都忍不住狠狠抖動了幾下!
“沒用的,你殺不掉我。”年輕人在短暫的慌張後,面對刺來的長劍,他選擇故技重施,身影再次變的虛幻,而在那黯淡的影子裡,藏著幾朵妖冶的紫色花朵——那是專門用來招待司朔的“禮物”。
不過這次司朔沒有上當,長劍的攻勢在離影子只有毫厘之距的位置上停了下來,然後他閉上了雙眼,嘴角邊勾勒出一抹微笑。
“在這兒!”司朔的身子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轉了過來,向著虛空的某一處猛的一捅,無數黑煙在劍尖抵達之時泄出,還伴隨著一聲痛苦的怒吼!
“到達遠眺境後,我能聞到你身上的味兒了,”司朔看著身形在另一邊慢慢浮現的年輕人,笑著說道,它蒼白的臉色說明在司朔剛剛的那一劍下,受了不少的傷。
年輕人很是憋屈,若換成一般的修士站在它面前,早就被天生所攜帶的負面情緒所影響,能不能調動靈力都難說,更莫談看破它的行動軌跡,更能用劍意刺傷它的身體了,這個人,簡直就是個怪胎!
那一千多位士兵的血肉神魂對它的提升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高,光是將形體穩固在現世就耗費了不少,而那能吞噬神魂的火焰消耗更是劇烈,若是再這麽拖下去,輸的,將會是它自己!
年輕人一個哆嗦,似乎想到了落敗後的畫面——它不會死,在這個身體的能量耗盡後,它的意識會被輪回地所帶走,司朔很難抓住這個時刻擊碎它的意志,但被帶去輪回地並不是它想要的結果。
千方百計從那裡逃出來,怎麽會甘心回去,整天看著那陰慘慘的天空,東躲西藏以噬魂獸吃剩下的神魂碎片為食?不,它不甘心!
年輕人眼睛微微眯起,將注意力投向一邊以崇拜的眼神看著司朔的柳洛兒——如果能吞噬掉這個包含著古老者氣息的神魂,自己的實力或許能恢復一下吧,它想道。
但顯然,一邊一直密切關注它的司朔自然沒有漏掉這個小心思,同時也不會給它實行計劃的機會。
“春雨——”
場上氣氛再次曖昧起來,年輕人似乎看到了淡紅的落花,飄飛的柳絮,還有老漁夫在霧藹藹的天色裡躺在停泊在溪畔的漁舟上低聲唱著歌。
它討厭美好的事物。
司朔攻過來了!在朦朧的煙雨裡,司朔一襲袍子,挽著長劍,腳步縹緲,如同人間謫仙,而它最討厭看到這些畫面。
“滾開!”心神恍惚中,年輕人一聲怒吼,紫色火焰滔天而起,點燃了天幕,什麽煙雨,什麽春色,皆消失在因火焰灼燒而微微卷曲的空氣中,落花被灼焦,柳絮被化作火星,漁夫在火焰世界裡痛苦呻吟,而司朔拿著劍的身影在它面前寸寸裂開!
“這樣才對嘛,美好短暫,悲劇和痛苦才是這個世界亙古不變的真理!”
它猖狂的笑了起來,卻絲毫沒有留意到自己的身體被一把劍所洞穿,一把由靈力和劍意組成的劍,一把透明的劍。
“這一招還真好用啊,”司朔面帶微笑的站在年輕人面前,趁著它愣神的功夫,第二把無念之劍捅穿了它的核心——那個司朔用心中之眼所看見的,負面情緒最高漲的部位。
在晉身遠眺境後,司朔獲得了一個能力,荒稱之為“真實之眼”,似乎是某個寄宿在自己體內大佬的能力,這個能力通俗的將,就是可以看穿虛妄,在瞬息萬變的對局中,可以一眼看穿敵人的弱點,既然出現了新的能力,那麽是不是就說明自己腦海裡的回響又將多出一個?
至少司朔目前還未聽到,荒也沒有給出答案。
“為...什…麽……”年輕人那副好看的皮囊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如同放大的蝌蚪被司朔的劍刺穿,掛在劍身上痛苦的扭動著,“你哪來的這麽多靈力?”
它看得出來,無念這個法術是極其消耗靈力的,正常遠眺境修士充其量連用兩次就已經接近枯竭,而司朔在它的印象裡,用了四次!如此恐怖的丹田容量,究竟誰才是怪物?
“不,我隻用了三次。”司朔喘著粗氣,解答了它的疑惑,“第一把刺中你身體的無念,就是最開始消失的那一把,它一直藏在你身後,只不過沒有察覺到而已。”
醜陋的蝌蚪狀怪物哀嚎的聲音越來越小,漆黑的身體逐漸化成細小不可見的黑色粒子在半空中消散,怪物也知道,馬上就要回到輪回地了,那個出生的地方。
“喂,小子,你想知道,輪回地的秘密嗎?”
“?”司朔露出疑惑的表情,“愛說不說,不過我可提醒你,別耍小花招。”
“嘿嘿嘿,”巨大而醜陋的黑色蝌蚪虛弱的笑了起來,“想必也看出來了,你無法阻擋這些黑色粒子的消散,它們就是我的本體,在消散後,將會回歸輪回地,也就意味著你無法殺死我。”
“但是我並不想回去,因為那裡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地方,那裡的秘密若是被泄露出去了,世界將會被顛覆。”
“哦豁?”司朔終於露出感興趣的神色,不過看蝌蚪的樣子,似乎也堅持不了太久,但他還是好奇的問道,“那地方,能有什麽秘密?無非就是輪回和轉世,再說了,真有秘密的話,你也未必說的出來,據我了解,這天道似乎能屏蔽許多東西,不知道你說的秘密在不在它的屏蔽詞之列。”
“輪回?轉世?天道?笑話!”
“在這片虛假的星空下,你們人類修士還固執的相信著天道,真是可笑啊。”
司朔蹙起了眉頭,因為他是第二次聽到這種話了,上一次聽到,還是從王大憨心中所產生的太虛那裡了解的。
虛假的星空,和長久以來未曾發生變化的星空之間是否有什麽聯系?司朔陡然想起了楚門的世界,楚門的生活也都是被人以劇本安排好的,大海那一側不是更大的世界,而是一堵冰冷的牆壁。
“難不成現在這個世界也是這樣?可是這又怎麽解釋荒他們的存在?還有這些飛天遁地的修士們?難不成地球的科技樹已經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發展成這幅模樣了?”
司朔的心神出現了一絲恍惚,而那氣息奄奄的蝌蚪怪物,等的就是這一刻。
已經四散開來的黑色粒子再一次凝聚,蝌蚪的身軀開始改變,化作一道黑色的利劍,刺進了司朔的眉心!
這是它的搏命一擊,一擊不成,就會被立刻拉入輪回地裡,下一次想要回到現世,就不知道是多少年後的事情了,而要是成了……
“多麽龐大的神魂能量,多麽香甜的故老者氣息啊,小子,你究竟是什麽人?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從此你將在我體內得到永生,而我也會得到你所有的記憶!”那半截漏在體外的劍身發出猖狂的笑容,而司朔只是有些呆傻的看了一眼一邊目瞪口呆的小狐狸。
怪物接觸到了司朔的神魂,在剛剛觸碰到的一瞬間,那些黑色粒子就有些不受控制的散開——這神魂的純度實在是太高,這一份,就抵得上它費了好大力氣才弄到的千人份的神魂!
“我要吃了你!”那些粒子在怪物意識的操控下覆蓋住了司朔的神魂,就如同大蛇捕食一般,先將食物整個吞進肚子裡,然後慢慢消化。
司朔還清醒著,事實上被這柄黑劍洞穿後,他並無什麽難受的感覺,只是有些瘙癢,像是有根頭髮搭在脖子後面似的。
“小狐狸,我沒事的。”腦袋頂著半截劍身,司朔走到洛兒身邊,撫摸著她的小腦袋,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視著自己讓司朔很不適應。
“你還說你沒事!”小狐狸嚷嚷起來,拉著司朔的手就往外邊走,“哪個正常人腦門上插把劍會沒事啊,你當我傻嗎?”
“可不是嗎……”司朔低聲嘟囔一句,但感受著小狐狸手上的溫度,心裡還是一暖——這狐狸沒白養那麽多天,總算知道關心人了。
“趁著你還有意識,趕快回雲天宗,找七叔叔幫你看看,那個怪物實在是太詭異了,誰知道會不會出什麽意外。”
嗯,被漂亮妹子關心的感覺還真不賴!司朔臉上露出了怪叔叔般的笑容,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插在腦門裡的怪物所影響的。而小狐狸一瞥見司朔的笑容,更是跳腳,“你還說沒事,你看看你笑的樣子,越來越像那個怪物了!”
“我沒覺得有什麽不好的啊,”司朔說著說著,口水不自覺從嘴角流了下來,小狐狸蹦蹦跳跳的背影在他眼裡越來越好看,昏暗的廣場也染上了一層曖昧的粉紅。
“洛兒我好像有點不對勁……”
“你也知道不對勁啊,還不趕快離開這兒回雲天宗……”小狐狸無奈的插著腰轉過身來,想要安慰一下掙脫自己的司朔,可沒想到卻看見讓她震驚的一幕。
司朔痛苦的跪在地上,用胳膊遮擋著自己的臉,頭頂上那半截黑劍也消失不見了,也不知是自己散開的,還是全部融入了司朔體內。
“洛兒,不要看我……”
“你到底怎麽啦!”小狐狸用手撥開司朔的胳膊,卻看到往日熟悉的那張臉上, 流露出許多別樣的味道。
憤怒,嫉妒,色欲,一切的負面情緒在司朔臉上交織混雜,哪怕這原本是一張很好看的臉蛋,在這些情緒的帶動下,也顯得醜陋和令人憎惡。
那怪物的在他體內消失了,包裹著神魂的黑色粒子也同時消失,伴隨著一聲絕望的哀嚎。
“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味道?”那是自然,我本就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司朔笑了笑,可隨即那些遺落在他體內,包含了一千多人的負面情緒的碎片,炸開了。
人有七情六欲很正常,在某些情況下,嫉妒和憤怒甚至對人生還有著正面作用,可當它們聚集起來,同時落在一個人腦子裡的時候,則會造成毀滅性的災難。
司朔的眼睛早就因為充血而通紅,荒和命繭似乎在說著什麽,但落在他心裡,如同是蚊子嗡嗡嗡一樣煩人,現在司朔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站在自己面前,體態嬌柔,清麗面容中帶著些許害怕的少女。
柳洛兒,他在心裡念了一遍。
柳洛兒,他張開嘴,又念了一遍。
少女倒映在瞳孔中的影子是那麽美,那麽可愛,若是含在嘴裡,一定是香甜的奶油蛋糕吧。
“快逃……”
司朔的手已經在堅固的地面上抓出一個又一個猙獰的爪痕,他用盡最後一絲理智,說出了這句話。
憑借她的速度和靈活,應該可以逃開吧……
然而在視線徹底模糊的前一刻,他看見了,小狐狸以一副堅毅決然的姿態,蹲了下來,抱住了自己。
“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