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會的聖騎士在惡魔面前如同螳臂當車,只是輕輕揮手,虛無之火便將其燃燒成了灰燼。
許多牧師的聯合施法淨化術對惡魔也難以起到任何作用,人心所恐懼的惡魔,怎麽可能會被人祈求來的聖光淨化。
血腥的碾壓被一位教皇所阻攔,燃燒人心與靈魂的虛無火焰被一層薄薄的聖光擋住。白胡子的教皇看著眼前的惡魔歎息道:“罪孽啊……”
“幻巫族的滅絕是人類的錯誤,貪婪讓他們做出了血腥的判斷,人類欠幻巫一聲對不起。然而我也是人類,必須要從人類的角度考慮,既然他們已經得到了教訓,總不能讓全人類為你們陪葬,有什麽報復,就由我一個人來承擔吧……”
純粹無比的聖光和散發著毀滅氣息紫紅色的月火如同兩個太陽一般碰撞,無聲無息。
那一刻卻如同時間靜止了一般停了一瞬,這是空間有些難以承受這個等級的能量的碰撞了。
所有幻巫族的心象世界終於在這一刻全部被恩蒂吸收,此時,恩蒂既是幻巫族。
現實開始瘋狂變化,前一刻還是電閃雷鳴岩漿流淌,下一刻便是雪花飛揚冰川炸裂。岩漿中開出了血肉的花朵,冰山崩裂露出下面堆積的骸骨。一個個燃燒的木頭人爬出了地面,張開雙臂接著天空中落下的血雨然後長出紫色的肌肉變成惡魔。
這些全都是真正的現實的變化,充斥著毀滅意志的心象徹底侵蝕了現實。
然而不管什麽攻擊,教皇都以他那純粹的聖光將其化解。最後,教皇的身體連著衣服都變得只有一個顏色——金色。
由仇恨驅使著的惡魔如果無法復仇,那麽就會不知疲倦的破壞著眼前的一切。教皇清晰的知道這點。
然而,如果這個惡魔仇恨的是人類這個種族……
因此,教皇只能無奈的承受著惡魔的攻擊,用自己的生命來拖著時間,期望惡魔發泄夠了就會消失。
漸漸地,教皇的身體變得透明,能量快用完了……
“人類在這個世界上磕磕絆絆的探索著生存,或許他們做錯了,但總不能因此將其抹殺。就好像小孩兒犯錯了,大人也有責任。”
“錯的是我們這些領路的人。”
教皇歎息著,身體開始燃燒起來。燃燒靈魂,獻祭生命。他身上的光再一次耀眼起來。
“願你行走於地上,如同行走在你的國。”
天空聖樂響起,壓過了轟隆隆的雷鳴。
金色的雲彩出現,驅散了遮天蔽日的魔氣。
雪白的羽毛飄落,淨化了困在灰燼中的靈魂。
柔和的聖光灑落,驅散了黑暗與寒冷。
甘泉化作霧氣,澆滅了翻滾的岩漿。
傳說中聖光神的國度,天堂山,降臨!
施展了神降術的教皇輕輕松開了手中的權杖,摘下頭上損壞嚴重的冠,無視了咆哮衝來的惡魔,虔誠的跪向自天堂山上飛來的天使。
他的身體被有著雪白雙翼的天使攙起,在光柱中升向天堂山。他身上的衣服漸漸褪去了華麗的神紋,金子做的飾物,變成了最平凡的亞麻衣。然而他的面色卻越加虔誠,天堂山上的光越加明亮。
“神啊,你曾經手執木杖引領我們前行,你曾為我們點燃希望的火,是你讓我們脫離了無邊的黑暗走向光明。讚美你,向你獻上我的一切。你的神話至今刻在我們心裡,願聖光庇佑世人。”
輕聲的祈禱後,走到天堂山的教皇雙手捧起一根樸素的木棍,
轉身看向依舊瘋狂的惡魔,面色平靜的高舉雙手。 “神說:‘我行走於人間,看到人間依舊存在罪惡。’”聖樂停止了演奏。
“神說:‘原罪自人的誕生而存在,你們應當敬畏。’”甘露停止了灑落,聖光不再溫暖。
“神說:‘你們的鬥爭從未停止!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飄落的羽毛不再雪白,上面沾染了鮮血。
“神說:‘我曾教導你們要對其他生命心存善意,無論貴賤,無論美醜,此乃汝等生存於世的基。’”原本滿懷期待的靈魂瞬間失去了去天堂山的資格,這場滅族戰,參與者必須承受懲罰,要為他們的貪婪付出代價。
此時天堂山在天上不複剛剛出場一樣有著壓倒全場的氣勢,然而教皇的聲音卻越發洪亮。
“做錯事的人應當受到懲罰,這不是神說的,而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教皇看著惡魔,接著再次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木棍。
“願聖光淨化此世間一切之罪惡,吾願獻祭此身為人類贖罪。”
一聲七弦琴的清響,世界仿若停止。
惡魔在聖光的照耀下停止了掙扎,如同煙塵一般消散。
而教皇,在淨化了惡魔後,看著那戰場,苦笑著歎了口氣化作光點消散。
本來歷代教皇死後靈魂可去天堂山以潔淨之身侍奉神明的,可如果連靈魂都不剩下,又拿什麽去天堂山呢。
這樣也好,不要因為我這不潔之身玷汙了神的國度。
這時,一道超乎想象的聖光降臨,將那些光點吸收帶走。
崇高之人當受尊敬,就算聖光之神不接受教皇,英靈殿和聖人所或者別的神明還等著搶人呢。
而在戰場邊緣心驚膽戰的看著這場戰鬥的戰士在經歷了死一般的寂靜後,終於有人用不敢相信的聲音說道:“我們,這算是贏了嗎?”
“贏了……吧?”“贏了嗎?”“我們贏了?”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重複道。
終於,一片歡呼聲響起:“我們贏了!我們活下來了!贏了!萬歲!”
聖光教會幸存的主教們互相看了看,悄悄離開,他們羞於接受這次不光彩的勝利,同時為教皇的犧牲感到深深的不值。
戰場中心,一個殘破的身影僵硬的爬起來,看著遠方歡呼的人群。教皇的神降術只是殺死了被恩蒂投影出的人們心中的惡魔,恩蒂幸存了下來。
可惜,在高強度能量的衝擊下,恩蒂的身體和靈魂都已經破爛不堪,此時稍微動彈一下,都會像是風乾的泥人一般掉渣。
“幻巫族終究還是要徹底消失了啊……”恩蒂此時的皮膚灰白,上面密布紫色的花紋。或許是惡魔能量的侵蝕,或許是返祖了,或許是自己徹底成年了,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輕輕抬起手, 結果手嘩啦啦的碎掉了。沒有血流出,恩蒂身上的血早已流乾,原本的恩蒂死去多時,現在活動的不過是心象支撐著的殘骸,也是幻巫族留在世間唯一的殘響。
本想找到那個人類騎士問一聲為什麽,但好像沒有這個必要了。反正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恩蒂的余光不經意的看到了廢墟之下的一個藍水石雕刻的翔蛇像,這個很普通的藍水晶雕像奇跡般的在剛剛的大戰中完好無損,她愣了一下,隨即苦笑:“要是這次也能出現一個像是翔蛇一樣的存在拯救我們多好。”
隨著身體的徹底破碎,恩蒂永遠的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以她的位置為源頭,看不見的哀傷情緒擴散籠罩了整片戰場,那是幻巫族對自身終結的哀歎。
“對不起,巫。”
這段並不光彩的事情並沒有被記載下來,幸存者們也很少對自己的後代提起。這件事只在小范圍內傳播,然後漸漸變成了野史,成了故事,然後漸漸的被所有人遺忘。
那片罪惡的土地因為殘留的惡魔氣息和心象碎片,慢慢的生長出了虛幻的惡魔,他們仇恨著人類,瘋狂的破壞。
一群冒險者和教會前去清理,在一場惡戰後,虛幻的惡魔被消滅了。然後,在那片焦土之上,冒險者在廢墟中翻找著戰利品。沒人問廢墟是怎麽來的,也沒人關心這個。
“哎,這是什麽?好像很漂亮啊。”
說著,一隻滿是紫色血漿的靴子踢開碎石,拾起一個淡藍色的雕塑。一盤蛇,有著巨大的雙翼,眼角似有血色淚珠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