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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尋羽又一次做夢了。

夢中是一片純白的空間，說是純白，但實際上卻是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沒有，就連自己的存在都無法感知。

在這種情況下，‘純白’和‘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似乎也並無區別。

同樣的，進入後伊尋羽很快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身處夢境，並下意識以為這是冰之女神的又一次惡作劇。

但周圍似乎不像是要考試的樣子，即沒有教室，也沒有卷子。

耐心等了一會兒，伊尋羽覺得或許過了有半個小時?但因為缺少參考，連模糊的時間都無從判斷。

或許不過是過了幾分鍾，又或者已經過去了好幾天。而這一切，都和伊尋羽沒什麽關系……

歪了歪頭，伊尋羽隱約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之處。

自己，似乎每從腦海中冒出一個念頭，隨後就會升起另一個反向的想法將其否定，並將其定義為‘無意義的思考’‘和自己無關的事情’。

但這種念頭也確實屬於自己——在重塑身體之後，她想了很多，有懷念也有很多不舍，但最終卻全都強迫自己與那些斷開聯系。

因為某種意義上來講，她已經死了。剩下的三個月只不過是一個需要加載緩衝的進度條，而非所謂的重新來過。

所以，這些念頭確實是屬於她的，這沒有任何問題。

試著省略掉腦海中閃過的否定性答案，伊尋羽皺眉繼續思考。但在一番憑空推測後，她卻又一次陷入了邏輯的中斷點。

在沒有切實推導立足點的情況下，她的一切推測都沒有意義。而這個否定，也意味著她所設立的‘忽略一切否定答案，隻以確定式答案延伸’假設失去了實際的作用。

推理失敗、

搖搖頭，卻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出了這個動作。但伊尋羽也沒有在意，只是從被推翻的原點開始，又一次開始思考。

這裡總是給她一種時間非常充裕的感覺，甚至是充裕到有些不知道該做些什麽。思考，是眼下她唯一能做的事。

但她，卻不知道這樣做究竟有何意義。

“我說，要有光?”

試探著出聲說了一句，卻沒有得到聲音的回饋，一時間，伊尋羽都有些懷疑自己的身體是否依舊存在。

想象中的光也沒有出現，這個一無所有的世界，似乎不允許伊尋羽開啟建造模式的樣子。

但如果真的什麽都沒有的話，照明似乎也並非必需品。這個世界什麽都不存在，而不存在本身就是這個世界存在的意義。

那麽，‘我’存在在這裡的意義是什麽呢?

毫無意義?

廢力的，伊尋羽克制住自己打哈氣的衝動，壓下困意繼續嘗試著探索這片未知的空間。

來自於這片空間的不對勁讓她下意識的感到警惕，並不斷在心中強化著自己對於‘逆反’的認識。現在不論有什麽念頭從心中升起，伊尋羽都會下意識的跨過思考的步驟，對這個念頭直接說不。

想睡覺——不許睡。

想停止思考——不許停下。

幾番折騰下來，伊尋羽甚至有種自己在逐漸精神分裂的感覺。

所以，這裡到底是什麽地方?

茫然感知著周圍什麽都沒有的一切，伊尋羽不知道外界的時間是在如何流逝，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裡究竟是要做些什麽。

就仿佛，她被扔進了一個被世界遺忘的角落，在一片虛無中漸漸失去自己的存在感。

平心而論，其實這裡對她來說是一個相當理想的地方。什麽事都不需要做，什麽事都不需要思考，

就這麽安心的睡在這裡，說不定就可以一覺睡到一切結束，甚至再也不用醒來。這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但是，我就不。否定的念頭讓伊尋羽從思索中回過神，隱約猜到了點什麽。

那些消極和否定的念頭全都屬於她，但出現的時機卻並不合適。是周圍的這片空間，在不斷勾起她心中消極的念頭，用她的‘想法’來不斷抵消她所做出的‘思考’。

而這樣做的最終結果，似乎就是讓她選擇放棄思考——在思考失去意義的情況下，舍棄思考也並非無法接受的事情。

而放棄思考會發生什麽，

伊尋羽面色開始漸漸古怪，有一個讓她甚至想笑的答案悄然浮現在她心中，並且無限接近於正確答案。

無心魔，地獄中前幾層最常見的地獄種之一。

由少部分被地獄氣息侵蝕的人，還有大部分因為‘無心症’而墮落到地獄的可憐蟲們變化而成。

因為血脈中和地獄的聯系較為緊密，所以無心魔的組成中，有五成以上來自於永夜帝國。剩下的一半才是來自於艾德拉大陸的其他智慧生物。

而無心症，大概就是指智慧生物失去目標，渾渾噩噩，無事可做而讓靈魂蒙塵的一種‘混沌’狀態。

就像是長時間不洗澡會長出奇怪的東西。長時間的靈魂蒙塵，就會患上無心症，然後變成無心魔。

在冰雪監獄走出來的那段時間，伊尋羽那對什麽都無所謂的態度，乃至於被冰之女神撿回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其實都符合無心症的表現。

也就是說，現在這個‘無意義空間’，是伊尋羽正處於一個向無心魔轉換的‘正在進行時’。

至於為什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這個時候來，則多半是因為伊尋羽的靈魂正處於殘缺狀態，所以出現一個加載延時，甚至加載到了現在才找到伊尋羽。

是的，延遲。

眼下伊尋羽的處境真的很危險，但她也真的莫名想笑。

“哈……這還真是造化弄人。”

搖搖頭，伊尋羽在腦海中勾勒出用手捂住臉的動作，好一陣才重新將注意力投向這片空間。

如果是最開始，說不定她也就由著自己變成無心魔。但現在，稍微回過了些許力氣，身為人的‘矯情’又一次回到身上，她已經越加的在追求‘有儀式感的死法’。

‘無心魔很醜’，只是這一條，就足以讓伊尋羽否決掉自己走向這條線的可能。

“首先，我見過無心魔是什麽樣子，很醜，所以我並不打算變成無心魔。”

虛無的空間中，伊尋羽微微放開喉嚨，出聲說道。

她沒有感到自己的話語有聲音傳出，但如果只是表達出自己的意思的話，應該已經足夠。

“至於出去的鑰匙——目標。嗯……我那個盒子還沒全凍完呢，時間不多了，我得快點把剩下的步驟研究明白。”

一個目標，不論是多麽兒戲，只要伊尋羽發自內心的把這個當成一件‘任務’去做， 那麽便滿足出去的要求。

說到底，現在的伊尋羽，其實早就脫離了‘無心症’的狀態。

哢嚓、

頭頂天空，空間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伊尋羽又一次感覺到了自身身體的存在。

站在原地，伊尋羽沒有感到驚喜亦或劫後余生的喜悅，更沒有迫不及待的脫離這個空間。

她只是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一道又一道裂縫在純白色的空間中~出現，直到整個空間坍塌，最終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睜開眼睛，冰之女神正一臉好奇的坐在自己身側，手扶在一桶水上，隨時準備澆下去的樣子。

“怎麽了?”伊尋羽先發製人的問道。

“你剛剛，突然就開始渾身冒黑煙了。”

“哦…夢到了點有意思的事情。”

伊尋羽知道冰之女神說的是什麽……轉化為無心魔過程中，地獄會向現世投影一部分能量用以輔助這個過程。這也是地獄對智慧生物‘黑化’的優待之一。

而地獄的力量在現世大多以煙，黑氣，火焰形式呈現，即使消散了也會存在些許殘留，在嗅覺器官中呈現出刺鼻的‘硫磺味’。

現在她身上就有一股這種味道，在失去永夜血脈後聞起來很刺鼻。

“去洗個澡吧，你身上味道好難聞啊。”

“我偏不。”

下意識回完這句話，伊尋羽愣了一下，臉上漸漸露出了尷尬的笑，“不對，咳，我去洗澡了。”

伊尋羽站起身，拿起上次準備好的毛巾和木桶向外走去。

ps:聖誕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