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領、
伊尋羽在心之領內僅有的小屋內輕輕的走著,從頭到尾仔細打量著架子上的收藏。
小白蛇的標本、來路不明的徽章、焚燒了一半的契約、一塊咬了一口的黑麵包、一張蛇皮、一塊看似很普通的石頭……一架做工粗糙的千弦琴。
“話說卡撒,千指琴的後半部分你為什麽沒給我?”
現在的伊尋羽已經不再需要用千指琴來鍛煉手指的靈活性,領主級的身體掌控能力讓她對身體的把握幾乎達到了完美層次,每一個動作都如同機械一般精準。在這種情況下,再繼續練下去也不會得到什麽提升。
但之前的練習也不是白費,有了千指琴的基礎,配合上星辰體的進化能力,伊尋羽的手指靈活性遠超同階的普通領主。
而已現在的眼光去看卡撒拿出來的頌神曲,伊尋羽覺得這演奏了很長時間的旋律似乎還只是頌神曲的一小部分。
手指輕輕撥動,空氣在精神力的操控下開始震動,帶動著千指琴開始發出各種各樣的旋律。從一開始的涓~涓細流到浩瀚汪洋,無數細小的聲音匯聚在一起,變成了莊嚴而肅穆的聖音。
可惜,沒有一點伴奏,此刻聽起來顯得有些枯燥。
“如果你說的是這個頌神曲的話……確實是有下半部分的,可惜對你來說沒什麽用。要聽聽嗎?”卡撒在一旁聽了大約一分鍾後說道。
“為什麽不呢?”
話音剛落,伊尋羽就感覺到自己的腦海深處漸漸湧~出了許多原本沒有的記憶。記憶傳輸,卡撒借助契約所進行的奇怪操作,伊尋羽所學的那些功法便是用這種方法學習的。
只不過那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破碎的畫面逐漸變得連貫起來,伊尋羽也是在第一次看到了頌神曲演奏時候的場景。
身穿金絲編制而成的袍子,上面點綴著薄薄的骨片。一群有著到膝蓋銀發的白皮膚人手持木杖,圍繞著由骨頭和黃金搭建而成的祭壇前靜靜矗立。
四角,分別對應著東南西北的位置,各有由動物油脂和易燃木材所搭建而成的火堆,熊熊烈火燃燒著,以赤色的火苗朝天空張牙舞爪。火堆旁站立著手持金盤的面具人,以素手從金盤中拿出香料和清水向火中揚去。
對應十二宮的位置,各有一把以黃金,白骨,鑽石為主要原料所製成的古怪框架。架子上穿著一根根或細或粗的弦。
有的是由植物纖維製成,有的是以動物的筋碾成,看那緊繃的樣子,就算當成三石弓來使用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而細的那些,稍有不慎的觸碰就會在皮膚上割開一道深深的口子。
這些線交錯排布,彼此之間的間距不等,有的可容納手腕穿過,有的技能讓小拇指穿過撥動。而有的,只有在撥動其它弦的情況下才能觸碰到。
千指琴,或者叫千弦琴,卡撒在伊尋羽要合適的功法是隨手扔給她的一種鍛煉方法,伊尋羽在永夜皇城的時候每日都會進行鍛煉,此時終於看到了千指琴真正的樣子。
比自己的粗糙爛製要好看得多了。
卡撒當時的形容就有問題,什麽用骨頭和石頭隨便穿幾根線所做出來的小玩具,根本不是這樣的好吧。
頌神儀式在幾個赤~裸上身,露出岩石一般的肌肉巨人拖拽著幾隻凶獸上前,用石刀劃開其喉嚨,扔進火堆之中宣告了開始。
火焰一下子猛烈起來,燃燒著凶獸的靈魂與生命,帶著無邊的凶性朝天空發出了無聲的怒吼。
千指琴開始了演奏,十二位奏者手如同抽風一般,在千弦琴上舞出了殘影。
這時候伊尋羽才注意到,那些奏者的手都是帶著獸骨爪指的,就像是將野獸的骨頭洗乾淨鑽空,然後套在人手上一般。
那鋒利的指甲,稍有不慎,哪怕用力稍微大一點點都會將琴弦弄斷。
這在伊尋羽看來簡直是強行增大演奏難度。
熟悉的旋律一直演奏了十天,若不是知道這部分時間會被加速,在現實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伊尋羽此時多半會開始打哈氣想辦法去睡上一覺。
和卡撒給自己的那部分一樣,只不過千弦琴從獨奏變成了合奏而已。聲音的聲波完美重合在一起,偏差不會超過小數點後三位數。如果將波形圖進行對比的話,你還是找不出任何問題。
十二胞胎?伊尋羽覺得有這個可能。
第十天的最後一刻,一聲刺耳的嗡鳴讓伊尋羽精神一振。等了這麽長時間,終於等到了想要知道的下半部分了。
在這十天中,那幾個巨人每天都會拖拽十來隻面目猙獰的凶獸來到火堆旁,用刀劃開喉嚨扔進火中灼燒。而那幾個手持金盤的人也是一刻不停的向其中揮灑香料與清水,似乎具有什麽特殊的作用。
十天過後,四方的火堆皆從橘黃變成了赤紅,深沉的血焰咆哮著,對天空不斷張牙舞爪。
千指琴的旋律在此一變,從最開始的浩大變得有些刺耳起來,那十二名奏者開始以一種會極大減少琴弦壽命的方式進行演奏,以鋒利的指甲去側刮琴弦,以獸骨的位置去阻斷琴弦有力的震動。
現在伊尋羽知道獸指的作用了,要是沒有這些獸指,奏者的手會直接承受不住部分琴弦的反震被彈傷,刮琴弦的指甲也會直接脫落碎掉。
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了,頌神曲什麽的,真的應該是這樣嗎?
伊尋羽奇怪的想著,將實現放在了遠處。
上百個五米高的黃金籠子,鳥籠一般的結構,配以這地方特有的骨頭裝飾。
每一個籠子裡都站在一位頭戴獸骨,手持奇怪樂器的奏者。兩位巨人一組,抬著這些籠子向祭壇的中心走去。
離近了,這些奏者將手中黃金鑄成的,巴掌大小的貝殼狀物體放在胸前,接著仰頭開始發出了尖銳的叫喊。
伊尋羽眼前一亮,這種在莊嚴肅穆的頌神曲中插入一種聲嘶力竭的,將身體內全部的能量都化作聲音宣泄~出去的頻率,雖然腦測起來會很不協調,但在真正的聽到了這兩種聲音的混合後,卻有著熟悉而獨特的韻味。
只是這熟悉感,伊尋羽一時間卻又有些摸不清頭腦。
天,一下子陰了起來。烏雲與雷電將太陽驅趕,黑色的風肆意卷起地上的黃沙,將頌神儀式變成了魔王降臨一般。
血焰咆哮著,衝向天空匯聚成一尊赤色的身影,一手重斧一手短棍,身後巨鼓與獸角號虛影發出低沉而有力的聲音。
見這個身影出現,頌神曲一下子演奏得更加激烈起來。籠中的奏者聲音越加尖銳,震得黃金鑄成的籠子在顫抖中~出現了裂紋。千指琴的奏者手中的獸骨一點點的破碎,最後只能以自己的手指去進行演奏,鮮血淋漓露出白骨也不曾停下。
烏雲卷起又散開,在空中撐開了一道縫隙,縫隙的另一頭是無邊的黑暗,一對豎瞳是那裡唯一的光源。比地上的血焰還要赤紅的眼睛俯視著下面,沒有一絲表情。
那眼睛是斜斜的,裡面的瞳孔如同一條線一般。看著下面的頌神儀式如同人在注視路邊的螞蟻一般,看似無情,但其中似乎又有著無盡的嘲弄與不屑。
就好像是在說“螻蟻,用你們卑微的生命來取~悅我吧。”
看著那熟悉的眼神,伊尋羽終於想起了那熟悉感來自何方。
貓的天性會讓它們在捉住獵物的時候不會一口吃掉,而是盡情的玩弄一番,讓獵物在竭盡全力的掙扎中絕望死去。在進食之前,折斷獵物那為了活下去所迸發出的力量與意志對貓來講便是最好的開胃菜。
而此刻,這些人便是那隻老鼠,在天空中那對眼睛的注視下竭盡全力的掙扎。
那一天,生靈們再一次想起了被終結所支配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