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出來了?”
順手提過燈,顛了顛,倒也不輕,難怪正善提的頗顯狼狽。
“天色晚了,師祖還未歸。”
正善撓撓禿頭,很是不好意思,“本是在本口望望的......”
望著望著越走越遠?
“怕黑?”
福濟在前面走,正善趕緊跟上,想挺直腰板說沒有,可出家人不打誑語,只能紅著耳朵點頭承認。
想到師祖走前面看不到,又低低的嗯了一聲,聲音都帶著沮喪。
福濟側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小沙彌,腦袋上還沒有點戒疤,白的發亮。
“多大了?”
沮喪什麽的瞬間消失,正善仰起頭雙眼發光的望著師祖,像望著神明。
師祖在關心他,他有能留下來了?
“我,我五歲,我,我能洗衣做飯照看菜園,還識字,能擺放經書......”
正善絞盡腦汁想著自己還能做什麽,足夠師祖留下自己的能力,說著說著悲從中來,眼淚汪汪,憋著不敢張嘴。
“為何如此作態?”
福濟不過問了一句,這小沙彌哼哧了一聲嗷的哭出來,且哭聲越來越大,顯然是真傷心。
想問一句原因,奈何對方實在傷心氣都喘不勻,福濟有些無處下手,不懂事的小沙彌似乎不適合來祗園,他沒有心思教導。
不若明日告知方丈,領回去?他這裡並不需要人手。
正善好似有了感知,撲上去抱著師祖的腿,“師祖不要趕我走,我很有用的,不會的我會學,我很聰明的,一教就會!”
哭腔太過,根本沒聽清對方說的是什麽,福濟有些頭疼,小孩子確實不宜接觸。
“我很有用的,師祖別丟掉我!”
大概是情緒穩定了一些,福濟總算聽清了關鍵句,“你被誰丟過?”
這是正善的傷心事,一想起來就難過,但他忍住了眼淚,委屈巴巴道,“寺裡的師父們都不要我。”
語氣裡滿是不解,如此優秀的他出家後竟然處處被人嫌棄?
福濟總算了解了,方丈為何突然要給他配人,原來是個被人推三阻四的不願接納的。
大晚上也能看清正善哭紅的鼻頭,手略癢。
這個年紀出家,不是家逢巨變就是貧苦所致。
識字,那就是前者了。
寺裡的人誰都不願接納,偏方丈推到他這裡,罷了罷了,誰讓他住珈藍寺呢?
福濟就著不甚清晰的燈光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小沙彌,眉目清秀......好半晌也只找到了這麽一個詞來形容。
可能讓福濟這樣容顏絕世的人說出眉目清秀,本身也是一種肯定。
正善為了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盡全力不露怯,若師祖這裡不留他,往後他該何去何從?
想著又傷心起來,沒注意到福濟那雙秋水剪眸裡閃過的奇異。
方丈可真是個......正直又油滑的人啊,如此到不得不承他的好意了。
“隻望日後你真若你說的如此優秀。”
正善懵了一會兒才想明白,師祖真的收下他了!嘴一癟就要哭出來。
“憋回去!要留在祗園,第一點就是不能哭,若改不了這個毛病,你還是趁早回去吧。”
“能能能!”正善抹了一把眼淚,呲著嘴笑,“我以後再也不哭了。”
“如此甚好。”
“師祖!”
“作甚?”
“師祖師祖!”
在一聲聲師祖中,才收了人的福濟馬上有了後悔的心情,這孩子是個聒噪的?說過的話還能收回去嗎?
正在這時候身後的草叢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低微的呼救。
“鬼?鬼?”
正善抱著師祖的小-腿不撒手,他最怕天黑,因為天黑了有鬼,這是大人常用來嚇唬不聽話孩子的常用語。
“佛門清淨地,什麽鬼這麽想不開?”
說著上前查看,正善很想說女鬼,求生欲強烈,死死的守住了嘴巴。
撥開草叢,倒在地上的人模模糊糊露出來形態,正善白的發光的腦袋從福濟身後冒了出來,心想,果然是個女鬼。
“可是後門草棚裡的施主?”
朱小芹啞著嗓艱難的回答,“是我,打擾大師修行了。”
福濟並未多言,天黑又實在看不出對方傷的如何,對俗事不甚上心的他立即打算撤退。
“施主且在此等候,待通知寺裡,會有人來助你。”
不能眼睜睜看著人就這麽走了,朱小芹趕緊出聲挽留。
“大師且留步!”
拖著受傷的腿往前爬行了一兩步,又重重落下,見福濟果然不再走了才放下心來。
“因一時不慎跌落此地,原想咬牙堅持到天亮,若一直無人路過倒也罷了,可大師一來, 才開始膽小害怕起來,深更露重,可否讓小師父留下一起等待,好做個伴。”
“我不要!”
正善幾乎是搶答,他才不要和這個女鬼一起待在這裡呢!
果然如此,借著夜色的掩飾,朱小芹嘴角露出了不出所料的笑容。
以退為進,絕地求生!
“小師父不願意,那可否請大師......”
“不行!”
正善又一次搶答,在師祖詢問的眼神下,憋得滿臉通紅也說不清為什麽不行,可就是不行。
“師祖,不然,不然我就留在這裡......”
既委屈又惡狠狠的表情,福濟看笑了,伸手拍了拍小沙彌的腦袋,“你也不用留在這裡,走吧。”
朱小芹傻眼了,怎麽和想的不一樣?就這麽走了?
她連傷腿都顧不上了,站起來瘸著追了幾步,“大師......”叫的很有些急迫,可對方根本當她不存在。
朱小芹在失落和驚豔中不停起落,剛才那個笑容真的......心都化了。
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人呢?好看到讓人流口水,看一眼都能酥了心,入了魂,再也放不下了。
這一刻拿下福濟再不是所迫,而是心甘情願,上趕著也要做的事了。
她的心隨著剛才那個曇花一現的笑容飛了,她一定得找回來,拖著殘腿站在原地目送對方背影漸漸遠去。
朱小芹並不為第一步的失敗而沮喪,是她準備不夠周全,以為只是個徒有皮囊的普通人,計劃敷衍了些。
對待極品,要有極品的策略,普通計劃是對他們顏值的褻瀆,看來要重新寫大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