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有四大豎排,李依萌坐倒數第一排靠窗,同桌是一張空桌,放著她的雜物。
原因是曾經在第四排的她被後面的人說塊頭大,會擋著別人的視線,於是自請坐最後一排,從此世界清靜了。
桌上壘著高高的書本習題,趴下來正好擋住人,沈玉暖順勢趴下開始接受原主記憶。
李依萌,17歲,高三黨,翻過年就還有半年時間高考了。學習成績不高不低,屬於三不管人氏。
父母不管,老師不管,朋友不管,正經說起來也沒什麽朋友。
如果自己不主動說點個人的事情,誰也沒興趣打聽,哪怕是學習成績也是無人問津。
家裡四口人,父母隻關心唯一的兒子,吃穿用度撿頂好的,對大女兒能忽視就忽視。
別人家高三了,父母總想著怎麽給吃好的,提高提高營養,李家倒好,一箱箱批發來的方便麵,成了原主的早飯,吃了三年。
理由是,當媽的工作實在太累,早上起不來,體諒父母的女兒不會要求當媽的大早上起來折騰的。
家裡的兒子卻是另一幅待遇,慷慨的給了零花錢,早飯中飯都在下館子。
而原主一天十塊錢的生活費,還要在李小弟偶爾回家吃中飯的時候買菜做飯。
其余時間兩餐都是方便麵,只有晚上才能吃一頓正餐。
經過三年泡麵的洗禮之後,原主像吹了氣的皮球一樣胖起來,還不是真正的胖,只是虛。
青春期的人,哪個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原主沒少被男同學嘲笑,或許那些人沒有惡意,只是玩笑,卻實實在在傷了這個少女的心。
一次無聊登了聊天軟件,鬼使神差的在一堆陌生名字間選了一個叫“飛鳥”的人,加了好友。
本以為是平凡無奇的一個舉動,誰知道兩人漸漸的竟然聊的很好,成了知己朋友。
分享彼此生活中的喜怒哀樂,所有現實中無法訴諸於口煩惱憂愁,甚至是吐槽,都能輕松的告訴對方。
生活中總算有了可以期待的事情,原主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樣了,也注意起自己的長相身材穿著。
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幾乎天天穿校服,哪裡能明確分辨到底身材好壞。
用來聯絡的唯一一台電腦還是弟弟的,每次只能在對方出門玩以後偷偷的用。
用完以後把聊天紀律存在郵箱裡,再小心的清除痕跡。與飛鳥的點點滴滴,原主都想保存。
於是她用可憐的十塊零花,攢了一年多,偷偷買了一個二手手機。
從此所有的歡快喜悅都牽連在這部手機上,裡面只有一個聯系人,一個號碼。
三年,整整三年,原主和叫飛鳥的網友沒有見面,沒有視頻,沒有照片,只有網上和偶爾的電話聯系,持續了三年時光,貫徹了整個高中時期。
對方聲音好聽,很蘇,原主每次通話都會開錄音,掛斷後反反覆複的聽,對方提了哪些她不知道,沒有涉及過的領域。
一一記下來,周末就去新華書店,常常泡一整天。
在裡面查資料看書,哪怕完全不懂,也都默默背下來,為的是下次能在飛鳥說起來的時候,可以平靜的接話。
通話的時候她哪些回話不妥當,笑聲是不是太大了?是不是不幽默?對方會不會覺得無聊?
盡管有如此多的不安,原主還是期盼著對方的電話,偶爾也會裝作平靜的給對方電話。
若對方在忙,往往說兩句就會掛斷,哪怕知道並沒有什麽,原主還是會掉幾粒金豆子。
如此兩三次以後,再也不主動打電話,隻默默期盼對方不定時的來電。
那些電話錄音成了她整個青春期最完美的收藏品。
原主也想努力學習,考到對方的學校,這幾乎成了執念,奈何並不是你付出努力就真的有回報。
原主很努力的學習,時間精力都花費了,看不到效果,腦子裡叫聰明的那個玄一直沒動過。
最後她自己也放棄了,高考後本可以上個三流本科,可父母嫌學費太貴,出來也沒什麽出息,就這麽成了高職中的一員。
值得一提的是,原主讀高職的學費生活費,父母都記了帳,畢業後連著利息一起還了。
高三畢業的那一年,原主花了大力氣減肥,哪怕絕食餓肚子還拚命運動,體重隻少少的掉了十斤,成了165,130斤的中等胖子。
那年夏天,當飛鳥說要來她的城市,可以面基的時候,原主幾乎用盡了她一輩子的勇氣,答應了。
三年,只知道對方在距離自己1700多公裡外的首都,21歲,在全國最著名的京都大學讀大三。
那是平凡無奇的一天,和飛鳥約在一間很有名的咖啡館。
原主忐忑不安,從自己那幾件能穿的出去的寬松衣服裡挑挑揀揀,來回換。
偷偷抹了她媽媽的面霜,唇膏,一路打著顫去約定的地方。
哪怕沒有交換照片,在人群中見鎖定對方的那一瞬間,原主很清楚那就是飛鳥,篤定。
一眼萬年, 積壓了三年的情感,在見到對方的刹那噴湧而出,濃烈芳香,卻也在一瞬間死去。
因為彼此不論從長相學識,還是人生閱歷都有本質的區別,差距太大。
原主很清楚,他們不可能,此次見面後估計對方不會再和她有聯絡,盡管他們像是相識很久的老朋友。
你的梗我能接的上,哪怕隨意一句話,也明白對方的意思,可不會有後續就是不會有。
兩人交換了真實姓名,飛鳥本名嚴銳,此次是和同學朋友一起來這裡旅遊加寫生,他的專業是計算機,愛好卻是美術。
專門騰出時間來見她,哪怕她是個本人和甜美聲音極度不符的存在,對方也很禮貌溫和的聊了很久。
那次見面之後,雖然沒有像原主想的那樣見光死,嚴銳甚至邀請原主和他們一起去看看風景,遊玩一下,介紹朋友給原主認識。
原主去了,混跡在一群大學生中間,雙方本來有很大的差距,死了的心才在嚴銳正常溫和的態度下稍稍回暖。
就被穿著時尚,個性鮮明,張揚異常的男女打擊的體無完膚。
尤其女生間圍繞著嚴銳明晃晃的較量,刻薄尖酸的諷刺在陪著嚴銳遊玩的那幾天沒有停過。
之後分開,偶爾也有聯絡,但慢慢的,就再也沒有說過話了。
好友列表裡永遠有那個人,卻再也不敢點開看看對方的消息。
原主認為,嚴銳是個非常有教養的人,哪怕對她失望也不會當面說出來,之後的邀請以及在遊玩途中對她的照顧都是出於涵養。
她珍視多年的網戀,再一次面基之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