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懷六甲,還要去與清廷談判。當這個消息傳播開來後,無數人被左弗感動,可左弗的家人卻陷入了痛苦之中。
孫訓珽很生氣。*,話是不錯的,但是當這個要為國犧牲的人是自己的媳婦時,他心裡就痛快不起來了。
英雄固然令人敬仰,可身為英雄的家人著實高興不起來,尤其是她肚子裡還懷著個孩子。撇去其他風險不說,就這樣來回奔波對於她這個年紀的孕婦來說也是很吃力的事。
左弗靠在他肩膀上,道:“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你這事都沒跟我商量就自己定下了,你到底還有沒有把我當成丈夫?”
孫訓珽板著臉,心裡十分惱火,“家裡的事都是由你做主的,我也從來不乾預你的事,可不干涉不代表你可以無視我,我是你的丈夫,你忘了嗎?這樣的事居然不事先跟我商量?”
她抓住他的手,道:“那個時候,我沒辦法跟你商量。”
她微微抬起頭,繼續道:“會將我召見你,還事先派人送了公文給我,你覺得我有選擇嗎?”
孫訓珽愣了下,沉默半晌,忽然猛地一拳捶打在案幾上,“他還不如福臨!!”
“噓!”
左弗捂住他的嘴,道:“這等妄言也敢說?父親去歲已經退下來了,陳汝平雖是我爹爹舊部,與我們關系也好,但是畢竟是爹爹硬推上去的人,錦衣衛他尚不能完全掌控,你我這樣的身份,可不能亂說話。”
“這家裡他們還監視不到!”
孫訓珽咬著牙道:“直接說出來多好?非要來這一套!他以為這樣就能收買人心?是將我們當傻子不成?!”
“或許他覺著我想不到這麽多吧。”
左弗淡淡道:“他是天子,他這麽做也沒什麽稀奇的。古往今來,哪一個天子不是如此?你又何必這麽生氣?以你的腦子就能想不透這點?左右都是逃不過,我何不高風亮節一點?再說,根本也沒什麽風險,福臨是絕對不敢將我怎麽樣的,那董鄂氏就是他的命根子,挺多就是談不攏,大家說幾句狠話罷了。”
“可你已經懷孕六個多月了,萬一那福臨憋點什麽歪主意可怎麽辦?莫說你懷著孩子,你便沒懷著孩子我也不放心的,不行,我得跟你一起去。”
“你跟我一起去,兩個孩子怎麽辦?這家裡怎麽辦?”
“送你娘那兒去。”
“那白氏還不得鬧翻了?擺明了不信她啊!”
左弗反握住孫訓珽的手,道:“真不要太擔心了,我福大命大,沒那麽容易被折騰掉的。”
“不行。”
孫訓珽很堅持,“我去跟嶽母說,讓她老人家過來小住,幫著搭把手,我還是跟你一起去。”
左弗無奈,心裡也知道,因著自己懷孕,行動不便,孫訓珽要不跟著一起去,那是怎麽也放心不了的。所以,也只能點頭答應了。
劉茹娘與左大友很快就帶了,帶著大包小包的,見了左弗就是一頓數落,左弗只能咧著嘴訕笑。
自己那爹以前是忠義為大,可上了年歲了,再加上這些年的經歷,一些事也看明白了,看透徹了,所以也不如左弗剛來時那樣一根筋了。在他老人家心裡,現在家人可比其他事重要多了。
見自己媳婦開了口,立刻就湊上來對著左弗就是一頓罵,罵完後又提議左弗將李想等一乾悍將都帶上,還打算靠著自己的面子去陳汝平那兒借幾個錦衣衛的高手來。
其實這事也不用他出面,朱慈烺再提防左弗也不可能傻到真讓左弗出什麽事,畢竟這大明要沒了左弗那真是要出亂子的。所以,她的防衛級別定是很高的。
左弗安撫著父母,白氏在一旁,臉色有點陰沉。
這左弗怎麽就那麽愛出風頭?肚子裡還裝著一個,兩個閨女才這點點大,這萬一要出點什麽事,這兩個小的可怎麽辦?將來找個填房?那不是親生的能對孩子好嗎?
而且,還將她自己娘叫來了,這明顯還是不信任自己啊!不行,她還得再加把勁!哼!她最好別死了,死了的話,這家裡以後可就是她說了算了!
那逆子將左弗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要死了,還不得大受打擊?孩子沒了媽那對自己就更親近了。傻子,非去出什麽風頭!
事情到了這一步,是擔憂也好,心懷鬼胎也罷,總之都是不可挽回的了。很快,左弗就踏上去了鎮江的路。
孫訓珽扮作她的侍從,也一同踏上去了鎮江的路。
左弗坐在馬車裡,想起多年前自己也走過這條路,那時的自己還年少,且帶著極為恐懼的心思奔赴鎮江。
那時,未來對自己來說是不可知的,是充滿不確定性的,而那時的自己也只是被迫反擊而已。
如今,十六年過去了,自己已褪去青澀的面容,從一個白身成為了手握一部權利的高官,再想起當年的自己竟有一絲恍然感。
與那時去的心情不同,現在的自己心裡沒有一絲忐忑,也不會膽怯,好似就是去遊玩一般,盡管腦裡的盤算沒停過,可畢竟自信多了。
人變了,車外的風景也變了。
新修的水泥路十分平整,擁有減震裝置的馬車如今行駛在這道路上已感受不到什麽顛簸感。而馬路兩邊的綠化搞得也是極好的。曾經種下的樹,現在也長大了些,再過些年,必可為往來行人稍稍遮風擋雨。
路上來往的行人,氣色也比以前好多了。衣服未必有多好,但是起碼乾乾淨淨的,沒有補丁。而車輛更是多,大家都十分遵循交通規則,行人走行人道,車輛左右分開行駛,並在牲畜上套了裝糞兜。
國民素質的提升不容易,除了教育外,左弗的做法可能略顯粗暴。對於不遵守規則的人,除了罰款外,便是關籠,並貼上他的罪名。
這種做法對人格是一種極大的侮辱,但是效果卻是比打罵還好,形成的威懾力也十分巨大。
犯錯的人被關在籠子裡,指責他的人在獲得道德升華的快感同時也會下意識地避免自己犯一樣的錯。畢竟,這世上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社會性死亡,當年的秦檜就是這樣的狀況。
為了避免自己也被關在籠子被人指指點點,大家都十分遵守官府的規矩。不隨地吐痰,不隨手扔垃圾,不讓牲畜糞便弄髒路面,交通規則要遵守,還要講個人衛生。
左弗緩緩放下車簾,臉上露出了笑。當一個習慣漸漸養成後,想改過來也是挺難的。只有百姓講公德心,那麽這種習慣就會一代代傳承下去。經濟發展固然重要,但精神文明建設更重要。
好在,在這個講究禮義廉恥的時代裡,百姓的羞恥心比較重,看見一些人被關籠子後,也自覺注意了自己的行為,不敢越線。
“你第一次去鎮江也是走得這條路吧?”
孫訓珽將保溫杯裡的蜂蜜水倒出來,遞給左弗,“喝點蜂蜜。”
左弗接過來,喝了一口道:“嗯,當年也是走得這條路。只是,當年道路兩邊可不是這風景。”
孫訓珽想起剛剛看到的風景再想起很多年前的風貌,也不由感歎,“總覺得就眨個眼的時間,這世界就大變樣了。我在南京住了一輩子了,前二十多年基本沒變化,可這幾年的變化真得太大了。”
頓了下又道:“只是我更沒想到的是,這南京城外的變化也是這麽大。這官道修得真是平整,而且還有許多小路衍生出來,剛看了幾眼,也都是水泥地,這樣百姓出行可方便了不少。這路上的行人腳步雖匆忙,可卻是精神飽滿,腳不虛浮,行商之人也不再雇傭那多保鏢,治安也好了不少。”
“左家軍總不能一直待在軍營裡,那樣戰鬥力會喪失的,所以我便讓他們出去抓土匪,抓小偷,這些年下來,他們四處出動,估計也沒人敢再搶劫了……”
說話間,外面傳來了於山的聲音,“大姑娘,快中午了,前面正好有休息點,是不是停下先吃飯?”
左弗掏出懷表看了下,道:“那就停下先吃飯吧。”
“是!”
官道上都有服務站,但是左弗這回出來,可是帶了五百人的護衛隊,而左家軍在前不久就到達了鎮江。畢竟,清軍帶了這多人過來,大明不做出相應的戒備那是不可能的。
大軍雖然先走了,但是這多人顯然也不可能都擠進服務站裡去,畢竟那裡容納不了這多人吃飯。
好在,當初左弗設計這些服務站時就想到過這些問題,所以在服務站的後面還留有空地。一來,停車場停不下來時,可以將車挪到這兒來,而來,若是有什麽行動,也可以容納多人吃飯。
行軍在外,自然是沒什麽講究的,雖然服務站裡有食材,但是左弗也不會讓部下去那兒打飯,軍人就該有軍人的樣子,不擾民是左家軍的紀律,是容不得破壞的。
炊事班的人將可拖曳的不鏽鋼柴火野餐爐具灶車拖出來,這種可折疊的爐灶還裝有排煙管,可用柴火,用煤,體積不大,用起來十分方便。
炊事班的人卷起袖子,麻利的將一個個西紅柿洗淨,蘑菇切片,豬肉切絲,這些新鮮食材保留不住的,趁著今天剛出發,能吃一頓新鮮的便吃一頓。
西紅柿肉絲蘑菇面,再加把小青菜,雖簡單,可營養卻很全面了。大人懷著孩子,喜歡這些酸口清爽的東西,讓她吃得舒坦些,這一路上也能舒服點。
至於其他人?炊事班的才不管呢!大人都吃這個,你們還有啥可挑的?這群小兔子崽子就不是東西!當年他們吃點方便麵都感動哭了,可現在好了,還嫌棄火腿腸,午餐肉!怎麽不上天去呢!要他們說,連這個灶台都沒必要,帶上壓縮餅乾,方便麵足夠了!
這人呐,就不能活得太舒坦了,舒坦了就失去了喪盡心,早年入伍的老兵對於這幾年入伍的新兵蛋子看不順眼。好在,這回跟著大人來的新兵蛋子沒多少,只是來見識見識的,不然非抓狂不可!
吃完午飯,一行人又繼續趕路,兩日後,他們到達了鎮江。左家軍已是嚴陣以待,長江沿岸邊已架起了大炮,而各種長江內行駛的戰艦也全部開了過來。
畢竟,左弗說是大明的擎天柱也不為過,再怎麽防護都是不過分的。而且,鬼知道清廷到底打的什麽主意,為了一個女人,堂堂天子竟親自要與敵人談判,這怎麽看都像是有陰謀的樣子!
得知左弗已到了長江邊,福臨喜壞了!不管談判結果如何, 可左弗願意來,那說明還有談的可能性,如此,雅蘭就有希望了。
孝莊也是詫異!
這左弗果然是有膽色啊!竟然真得敢來?就不怕有詐嗎?
不過,不管如何,這次會晤雙方的級別都十分高,為了防止明廷做手腳,所以必須要多派些拳腳好的人上船,一來保護天子,而來保護左弗。
聽說大明天子與左弗面和心不和,潑洗腳水那事他們也聽說了,萬一朱慈烺小兒想來個借刀殺人,他們豈不是很冤?
一切準備就緒,雙方按照約定登船。左弗也算給了福臨幾分薄面,沒堅持他一定要上大明的船,帶著二三十人上了福臨的龍船。而在這條船的周邊圍滿了明清兩方的大小船隻,氣氛顯得很緊張。
扮作左弗親衛的孫訓珽不動聲色地跟在左弗身後,當一些人要動手搜身時,他站了出來,“我家大人肯屈尊上你們的船已是很給面子了,怎麽?是還想借此羞辱我家大人嗎?”
“你家大人?”
搜身的人冷哼了一聲,“我們萬歲爺都來了,你家大人又算什麽?”
“呵,可惜啊,我是大明的臣,不是你大清的狗。”
左弗冷冷一笑,“既信不過,那咱們便走吧,下船。”
“慢著!”
一個女聲從船艙裡傳來,“鎮國公既來了又何必著急走?安路達,你是瘋了不成?如此對鎮國公說話?!還不跪下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