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風季過去了,而新來的知府老爺的名望也在此刻達到了一個峰值。
因著今年台風未怎麽肆虐瓊州,而生活得到明顯改善的瓊州百姓暗暗腦補了一番後,得出了一個結論:新來的知府老爺愛民如子,所以天爺爺也要給面子,不來瓊州搗亂了。
不能怪民眾愚昧。事實上,此時的天災都會歸結到天子失德身上去。這套思維理論能套到天子身上去,自然也能套到官員身上。君不見,史書上寫某個昏君時,總要帶上一群搞來天災的奸臣嗎?
聽著林立匯報的左弗有些哭笑不得。感情自己成了正義化身,連老天爺都怕自己了,這些百姓真是可愛啊!
不過,今年台風未給瓊州帶來災害那真是太好不過的事了。如今台風過了,就可以組織大家種田了。
告示早早就貼出去了,糧種也被拉到了各縣。左弗下達的要求是,只要有人就種,不管苗黎漢,都必須免費供應。若是不夠,可以再跟知府衙門申請。
當然,報表必須寫清楚,必須按照給出的表格來呈報。姓名,地址,職業,年齡,各種親屬關系,田地狀況,領取種子數量以及日間。
如此詳盡的表格,讓縣衙一群文書頭都大了。更喪心病狂的是,每次支出剩余欄裡還必須用上阿拉伯數字。如果不會用,可以請教駐扎在每個縣的知府文書。
於是乎,農忙尚未開始,各縣衙已是忙作一團。對於這位女知府的手腕他們可是清楚得很。人家是鎮國公,帶著親兵來赴任的知府誰見過啊?跟她老人家作對,那就是第二個吳典史!
好在,這些老爺們腦子也不笨,且阿拉伯數字也不難,弄了兩天后也就熟練了,工作也能得以順利進行了。
半月後,從常州來的老農在士兵們的護送下到達了各州縣,開始指點瓊州百姓曬種,選種,催芽,播種育秧等工作。
這些農民將在這裡待上一整個季度。因為初次種雜交水稻,需要注意的事項太多了。而且,在這期間他們還要教會本地農民立體養殖。
為了減輕本地農民的負擔,每過半月,左弗便會讓人去給技術指導農民送物資。盡量做到隻借助,而不去吃別人的口糧。
而那些黎人則直接拒絕了左弗的物資,而且一副受了侮辱的模樣。漢人總是藏著他們的技術,這次能敞開心來對他們,他們是怎麽也不會虧待這些農民的。
他們黎人可是最講義氣的,怎會因為一點小利就失了人格?所以所有的物資都被退回,而一些黎人青年都上山去捕獵,盡量提供給技術指導員們較好的生活條件。
黎人的淳樸打動了這些技術指導員。心裡想著,大姑娘果然說的是對的。這人跟人沒區別的,還是要多相處。相處多了,了解了,那種隔閡就沒有了。
因著農忙,修路造牆的進程就慢了。現在留在工地上的大多是苗人和無產者以及少部分被吸引來的生黎。
對於這些人來說,在工地上乾活比種田實在。大人想要把整個瓊州的路都修一遍,那得修多少年?等瓊州的路都修了,橋都造好了,他們攢下的鹽啊,布的,足夠去買好些田了。
工地上一下子少了許多人,也顯得冷清了不少。不過這些一點也沒影響到那些倭人的心情。
這些日子,他們都在這工地上乾活,對於如何攪拌水泥,起牆,抹灰這些活已乾得很熟練了。
現在,這工地上也沒了士兵的身影。這些倭人在這兒幹了一段時間活後,在學會了一些簡短的中文後,就立刻表達了自己的感激以及忠心。
這兒是天堂,
他們才不想跑呢!於是乎,在這十七世紀的大明,一幕奇觀出現了。
一群倭人白天從監牢裡自己走出來乾活,乾完活後與工人們一起去城牆附近的臨時澡堂洗澡,洗完後便是自己走回監牢睡覺。
這過程完全不用人看管,好似將監牢當成自己家了。一些家夥甚至還撿了本地鄉民不要的竹筒,趁著在城外乾活的時候,采了一點野花回去裝點自己的“臥室”。
心大到這程度,也是讓本地鄉民歎為觀止。然後,現在也沒什麽人罵這些倭人了。
想想大明有好人有壞人,想來倭人也不都是壞人吧?起碼這群倭人上岸後只因饑餓搶了點東西,沒有殺人,現在也受到懲罰了,而且態度良好,也就不要太計較了。
而這些倭人也想著要贖罪,所以對本地民眾顯得很友善,還經常幫助工友,漸漸的,彼此間的那種仇恨也消了不少。
而素來住在深山的苗人則從一開始就跟這些倭人處得不錯。他們沒受過倭人劫掠,自然也談不上仇恨。大家又同處這島上的最底層,見這些倭人時常表達善意,便很快就相處友好了起來。
“木二。”
苗人尹久島將一把從路邊采來的百日紅(龍船花)遞給山下木二,比劃著道:“花,好看,給你。”
“尹久君,謝謝你。”
木二行著禮,兩個剛剛學普通話的人操著簡短生硬的單詞交流著。不過大多時間都是雞對鴨講,交流主要還是靠肢體。
雖說溝通困難,但這並不妨礙兩人做朋友。尹久島年少失怙,在族內備受欺辱,而極力想表現和善的木二則給了他溫暖。尹久島不會忘記相遇的那日,自己因不善使筷子,肉丸掉在了地上,邊上的木二撲過來撿起了地上的肉丸塞嘴裡後,又將自己乾淨的肉丸給他。
活這樣大,從來沒人對他這樣好過。就這一次,他便打算與這個倭人交朋友。而木二與他的夥伴們也想融入這群體,見有本地人靠近他們,自然是歡迎。
“尹久君,你滴我滴,友人滴。”
木二豎著大拇指,“好好友人滴。”
尹久島用力點著頭,“好朋友。”
這一幕被過來巡視的李想與喬肆看見,李想笑著道:“這些個倭人還真有心機,這麽快就跟苗人混一塊了。”
“苗人日子也不好過,會跟倭人走一起不奇怪。”
“我說,喬肆,你這水平不行啊!這麽多天了,他們也沒學會幾個詞啊!”
喬肆抿了抿嘴,沉默了半晌道:“那想哥你去教。”
“啪!”
李想抬手在喬肆後腦門上拍了下,道:“你這小子其他本事沒有,噎人的本事倒一流?我要能教他們,大姑娘會喊你去?!”
喬肆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望著他這樣,李想無奈了,“得得得!你個強種!玩笑也開不得半句,真呆板無趣!行了,行了,別撅著你那臭臉給我看,你想哥我錯了還不行?”
“是。”
喬肆吐出一個字後,就再沒聲了。
李想忍不住搖頭。
這小子跟於山一起長大的,怎性子差這麽多?這三句打不出一個悶屁,唯一的優點也就執行力強了。只要你說東,他不會往西去,說跑五十圈,絕對不會少半圈!
是當兵的料,可惜太無趣了!
整天不說話,回軍營裡也只在那看書,甚少參與別人的話題與活動,悶到極點的一個人。
“好了,你不是打報告要將那個幾個倭人小孩領走,白日也給他們上課嗎?大姑娘同意了,你還不快去將人帶走?”
“是,這就去。”
喬肆走了過去,木二一見喬肆來了,立刻站直了身子,然後彎腰,道:“先生!”
“嗯。”
喬肆也不客氣,點了點頭,道:“森田津,沢田樹理,白石介二,白天,上課,不乾活。”
“嗨!多謝先生!”
很顯然,在與這些倭人的相處過程中,喬肆已找到了跟他們溝通的技巧,盡量用他們現在能聽懂的詞來表達。而他在這過程中,也學了一點倭人語言,所以現在就能進行簡單的交流了。
一夥倭人看著那幾個小孩,心裡很高興。讓他們白天也上課,是不是意味著那位最貴的大人很看重呢?不管如何,能在白天也得到喬先生的教導,這本身就是件很榮幸的事了!
可惜,這兒不給喝酒,不然一定要喝一杯慶祝下!
井田小陽湊了過來,小聲道:“木二君,你說得一點都不錯。只要我們好好表現,好好向那位大人展示我們的悔恨與忠勇,她一定會原諒我們的。”
“小陽君。”
木二嚴肅地道:“我們只是在贖罪,原諒不原諒那是那位大人的事。你這樣抱著目的的懺悔可不是武士之道!”
“嗨!”
井田小陽立刻站正,彎下腰,道:“您說的是!是我失禮了!”
“好好乾活吧。”
木二撿起一塊磚,將水泥抹上去,道:“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乾活,將這城牆修好!”
他說著又是感歎了起來,“大明真是富有啊!也不知這是大明哪裡?”
“我覺得我們一定不在大明京城或靠近京城的地方。”
井田接話道:“我父親以前行商時來過大明,雖然沒踏上大明的國土,但他聽同伴的人說,大明的京城在很冷的地方。”
“可現在那裡已經被韃靼人佔了!”
木二咬牙切齒地道:“對,一定是這樣的!那位高貴的大人一定是皇女!他們是在建新的京城!一定是這樣!可惡的韃靼人!竟然對這樣善良的明人下手,太惡毒了!要是給我遇上這群野蠻人,我一定殺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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