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國公雖多,可真正稱得上顯赫的也就那那幾家。
除去魏國公,成國公外,最顯赫的當屬英國公了。
這家的祖先張玉被朱棣稱為靖難第一功臣,其長子張輔初曾率數萬軍隊平定安南叛亂,遂冊封為英國公,世襲罔替,便是劉瑾,魏忠賢之流當道時也未敢騷擾,可見根基深厚,家世之顯赫。
只是隨著李闖王打入北京城,這一家的狀況也急轉直下。與另一位同樣顯赫的末代成國公一樣,這家也一樣遭到了屠戮,家主第九代英國公張世澤直接被殺害。
好在,天不亡張家。張世澤一母同胞的弟弟張景驍勇善戰,勇武過人,有倒拽九牛之神力。在兄長被殺後,他聚集家中奴仆,蓄養之猛士,國公府,在混亂中帶著母親以及家人,硬是闖出北京城,幾經周轉,來到南京,在朱慈登基後,正式繼承其兄爵位,成為第十代英國公。
勇武過人,在關鍵時候能斷然舍棄幾百年家業,此人在危難關頭表現出的智慧倒也讓許多人大跌眼鏡。
要知道,老國公有兩位嫡子,三個庶子以及一個嫡女,四個庶女。在兒女眾多的國公府裡,這個嫡幼子除了一身勇力外,並無甚可稱道的。
甚至……
在外人看來,這位嫡幼子看起來還有些傻。在北京未淪陷前,經常可以看到這位背著巨石,腳捆沙袋,無論刮風下雨的,總是在街上跑。
若是以此鍛煉體能,眾人還能理解。只是再觀這位其他行為,就只能用“沙雕”來形容了。
在這位十六歲時,家裡就給他說了親。只是未等迎娶過門,那家的姑娘就生病死了。
如果是旁的人家必是要忌諱的。只是英國公家是什麽門第?姑娘沒過門就死了,那只能說明那姑娘福薄,沒那命進國公府,所以克妻?不存在的。
於是,很快,又說了一門親。
這回順利了。
新娘子順利娶進門,婚後也和和睦睦,順順利利的,唯一讓人遺憾的就是成婚兩年未有子嗣。好在,新娘子是個賢惠的,替夫君張羅小妾,只是這位覺著女人多了麻煩,都給拒絕了。
夫君如此,當娘子的心裡自然是高興的。而老天許是要讚賞新娘的賢惠與夫君的溫厚,沒多久,新娘子便懷孕了。
這本來是喜事,可沒想到新娘難產,疼了幾天幾夜,最後一屍兩命,都沒了。
這下張景就成了鰥夫了,這在彼時可不是什麽好名聲。
可人家到底是英國公的嫡幼子,所以克妻什麽的不存在的!定是這女人也沒福氣,所以才難產死了。
這樣家世的人家,差不多地位的自然不敢再將女兒嫁過去,可門第稍低的卻還是願意將女兒嫁過去。
只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他們願嫁女兒,可人家張景還不願娶了。不但不肯再娶,還自己在國公府前掛了個牌子:命犯孤星,莫來送命。
這事引得京城一陣議論,聽說事後這位還給他爹狠狠抽了一頓。但沒法啊,抽一頓也是不娶,要不您就打死我算了!
這下老國公沒法了,兒子不肯娶,總不能逼著兒子入洞房吧?就算進了洞房,也要肯動才有結果啊!
再琢磨琢磨,家媳為張家產子而死,許是心裡還放不下?要不就緩緩吧。
可老國公沒等來兒子成婚便死了。其兄繼承國公位置後,還未滿一年北京就淪陷了,所以如今已二十有七的張景依然還是個鰥夫,並且依然保持沙雕風格,在南京地面上我行我素。
而且……
也不知是不是在北京淪陷時受了刺激還是怎麽的,總之這位到了南京後越來越瘋,越來越傻了。
以前只是背著石頭在街上跑,可現在他在城裡閑逛也背著大石頭,而且還企圖背朝堂上去。
用他的話說,他秉承了聖人“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教誨,以巨石磨練自己,所以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懈怠,必須背著巨石感受力量對自身造成的痛苦,以此到達修煉自己意志的目的。
除此之外,這位便是晚上睡覺也睡巨石上,說是這樣能避免高枕軟床消磨了意志。
聽起來似乎是個尋找自我之“道”的人,可上朝也背著巨石,你怕不是個傻子哦!
當然,大家自然不會讓他背著巨石上朝,朝堂有朝堂的規矩,哪裡容得你破壞?
所以,這位很快又升級了他的沙雕行為。他將巨石放在宮外,然後將笏板頂在頭上上朝面聖。
如此行為,簡直是大不敬!可天子似也知道他是個傻子,竟也沒跟他計較。於是乎,朝堂上諸臣公都是手執笏板,只有這位是將笏板頂腦袋上,而且一旦掉下來,他回去就要罰自己站一晚上。
沒人知道這沙雕想幹嘛,隻覺此人已瘋了。而天子似也受不了這位越來越詭異的行徑,這回居然給他派了公務,讓他來瓊州協助左弗對外貿易一事了。
而現在,這位被朝廷諸公嫌棄的沙雕兄就站在左弗跟前。他穿著一身黑衣,背著一塊巨石,站在港口碼頭上,顯得十分扎眼。
濃眉大眼,鼻梁高挺,臉型方正,目測超過一米九的身高在這年代絕對是勇武的象征。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十分陽剛,十分man的男人。即便是穿著衣服,你都可以從他的身體上感受到強大的力量, 剛進勇猛就是對這個男人最好的詮釋。
只是……
左弗望著幾條粗粗的麻繩穿過他下腋將巨石綁在身體上的模樣,眼皮不由抽了抽。
怎麽……
總覺有股沙雕的氣息正源源不斷地從他身體內散發出來?這當真不是從瘋人院裡跑出來的神經病嗎?
背著這樣一塊巨石漂洋過海,當真不是什麽變態嗎?
另外讓一個國公協助另一個國公辦事,這裡面有什麽深意嗎?朱慈這樣安排是想做什麽?
是對自己越來越忌憚,還是只是純粹的人事安排?
按下心裡的猜測,左弗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道:“小公公遠道而來辛苦了,這便隨本官回城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