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會為了“崇高的理念”自裁,更別說王室了。
將國家私有化的王族,本質就是:寧叫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
面對惡魔提出的“交出王族”的詭異要求,年邁的國王蘭博撒三世面容愁苦:“或許只有我死,才能讓大家得到救贖吧,那麽……”
王國與接壤的國家都以崇山峻嶺相隔,很難被他國長驅直入地侵犯,可以說享有周邊國家裡最好的地理位置。
但數百年發展,王國只是越來越孱弱。
蘭博撒三世年輕時也想做出一番事業,想過革新、改變、造福人民……但他終究成了和稀泥的,維穩現狀的老東西。
因為各種原因,不幸被困在王城的幾位大臣們,做出極力勸誡的姿態:“萬萬不可!與惡魔做交易,不啻與虎謀皮!難道陛下的不幸就能換來國家的幸運?無稽之談!絕不能信!”
話雖如此,內心卻是截然不同的陰暗想法……但因葛傑夫的存在,讓他們不得不展示出正直的一面。
似乎覺察到人心的惡,葛傑夫言辭激烈,威懾說:“惡魔意圖離間我們,絕不能交出陛下!那種事決不允許!誰敢對陛下、王子、公主們不利,就先踏過我的屍體吧!”
在惡魔封鎖王城前返回拉娜公主身邊的克萊姆,也激烈地在心裡發誓。他沒有開口的資格。
以往對葛傑夫平民身份嗤之以鼻的大王子巴魯布羅,第一次深刻認同葛傑夫的話,他焦慮下令:“正是!誰被惡魔煽動,就是惡魔的同黨!對那種人,大家不用上報,可以直接原地處刑!”
巴魯布羅有著強健的體魄,作為戰士是銀牌(10-12級)的程度,還比不上白金牌最低等的克萊姆(15級)。
他性格高傲,頭腦不好,因此才會在這種時候說出進一步擾亂人心的話……直接死刑什麽的,顯得王室太高高在上,太冷血了,會誘發不滿的……
又肥又矮,個人戰鬥力為零的二王子扎納克說:“大哥的話雖有理,但王城內的都是願為父王盡忠的忠義之士,絕對不會被惡魔引誘的。”
和大王子相比,二王子算聰明人了。但和拉娜比起來,二王子的智力跟原始人也差不太多。
可在這場合,父兄都在,拉娜並沒有議事的資格。
公主是“大家閨秀”一詞的形象代言人,只要當花瓶就好了,哪怕她擁有駭人的智慧……
雖然無法議政,但可以作為女兒開口:“父親大人,天空和地面都被封鎖了,但請您立刻從地道走,脫離惡魔的封鎖!”
對啊!挖地道!所有人都被點醒了,從災難發生那一刻起:戰鬥,潰敗,僵持,躲藏,討論……居然沒人想到可以挖地道外逃。
因為和二王子商談,被困在王城的貴族領袖,雷文侯爵說:“雖然不理解惡魔的目的,但王族對惡魔而言似乎很重要。我以為,只要將王族隱藏起來,就能終止惡魔的行動。”
開玩笑!我雷文侯還想回家抱孩子啊!我還沒看到兒子長大成人,生兒育女……我絕對不能死在這裡!王族也好,忠誠也好,全部給我滾蛋!倒霉的,被惡魔詛咒的王室離我遠一點!趕緊挖地洞給我滾出王國!永遠別回來了!
絕對不要死在這裡!我要看我那最可愛,最聰明,世上最完美的孩子長大!
快滾吧!愚蠢而扭曲的王族!下任國王就讓我的孩子來當!
當然,心裡話是絕不能說出口的,
雷文侯冷峻著臉說:“我同意拉娜公主的建議,還請陛下和王子公主們立刻從地道撤離!” 葛傑夫看到一絲希望,立刻說:“那麽我將帶兵吸引敵人注意!”
蘭博撒三世歎氣,這次出逃了,還能回來嗎?如果人民認定是王族引來了惡魔,那麽王室將永遠無法回國……愧對祖宗,愧對子女啊……
但現今之計,別無他法,還是要先逃啊。
正要開口下令,就見外面跑來一個傳令兵:“國王大人!大公主與二公主她們……已經被害!”
蘭博撒的腦袋像被狠狠重錘,劇烈地疼起來。
他搖搖晃晃站起身,不顧葛傑夫的阻攔,也聽不見任何人說話,走出王宮,遠遠就看到放在土台上的,兩個女兒的屍體。
眼睛朦朧起來,腦海裡昨日重現:
當她們還是小女孩的時候,蘭博撒也還很年輕,那時他還夢想著靠自己將王國變成更好的,充滿希望的國家,然後將這甜美的果實交到這些天使一樣的孩子手上……
但他還是為了政治,為了贏得貴族派系的支持,無視了女兒的淚水,將她們嫁給了粗鄙的,不學無術的男人……
沉睡已久的愧疚感複蘇了,心痛到呼吸都停止了……
但是另一個女兒的叫聲將他從癔症中喚醒,他淚眼婆娑地看到小女兒拉娜聲嘶力竭地哭叫著,她的親衛克萊姆雙眼通紅,咬著牙堅定地抓住她,免得她衝到屍體那兒去。
“不要啊!姐姐!”拉娜完美的五官現在卻悲痛地扭曲著,輕靈的聲音因嘶吼而沙啞。
悲劇就是將美好的事物毀滅給人看,哪怕是忌憚著拉娜的雷文侯,也被這深沉的手足情打動了。
但雷文侯忍不住後退一步,看到國王白發人送黑發人這一幕,他再次堅定要活著回家的想法:
不論如何,哪怕惡魔要我背叛王國,只要能回家看到孩子,我都接受!求求你們,別傷害我的孩子!求求你們……他向毀滅龍王與惡魔皇帝祈禱著。
“毀,毀滅龍王麾下,魔皇亞達巴沃大將軍有令:交出王族,余者不死!”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出來喊話的,居然是大公主二公主的伯爵丈夫們!
這是只有惡魔才能想出來的罪惡手段!
用幸存者展示背叛王室就能生存嗎?政治聯姻的感情再淡,也不該讓丈夫在妻子屍體前做這等罪孽深重的事!該死的惡魔啊!
“不要……不要啊……”拉娜頹然,跪坐在地,止不住哭泣。
“可惡!”大王子青著臉,有些忌憚地用眼光揣摩著身邊人,生怕他們像公主的丈夫那樣,把他也獻給惡魔。
他心裡懷疑,是不是父親和弟弟妹妹背著自己做了惹怒惡魔之王的事!?
為什麽這種話本裡都沒有的情節就這麽堂而皇之地發生了!?
一定是那樣!昏聵的父親,奸詐的手足背著我簽訂了萬惡的協議,然後又違約惹怒了惡魔之王!
二王子擦擦眼睛:“太過分了,妹妹她們做錯了什麽……”
“惡魔!”葛傑夫雙眼通紅,咆哮著衝出去!
“滾開!”忽然閃現到場中央的憤怒魔將,長尾一甩!
“砰”一聲響,葛傑夫被擊飛,瞬間失去意識,破布娃娃似的在地上翻滾數十周,然後一動不動了。
“這、這碾壓的姿態!亂來的話絕對會死!”所有人都這樣想,心臟擰了起來。
蝠翼蛇尾,齜著獠牙,渾身長滿猙獰鱗片,燃燒著烈焰的魔將,就這樣一步步靠近,血紅的眼睛以人類意義的戲謔態度,掃視著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