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皇帝喊了一聲。
大長公主看著他。
皇帝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低下聲音,解釋:“不會有這樣的事。康王妃雖是朕的生母,但現在只是嬸娘。”
大長公主立刻逼問:“陛下這樣想,康王府也這樣想嗎?若是沒有壞心,為什麽對朝芳宮動手?自從陛下登基,本宮一直閉門清修,可曾給你搗過亂?就連這樣,康王府也容不下,叫本宮如何相信,他們沒有的想頭?”
皇帝只能道:“姑母消消氣,回頭朕就命人去查!曹家舅母做出這樣的事,朕定會重重懲處,但是康王府那邊……”
“說到底,陛下還是要為生母開脫,是不是?”
皇帝只能指天發誓:“倘若這事真是嬸娘做的,朕一定不會姑息!”
大長公主這才緩了語氣:“陛下有這個心,本宮就放心了。”
達成目的的大長公主,扶著梅姑姑起身,又伸手去理皇帝被扯亂的龍袍,柔聲細語,仿佛剛才大哭大鬧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瞧陛下,一點小事,說得這麽嚴重幹什麽?”
皇帝嘴角抽了抽:“……”
剛才還說要三尺白綾吊死,怎麽這會兒就成小事了?
大長公主毫無所覺的樣子,繼續跟他說話,語氣那叫一個體貼溫柔:“你啊,不用太當真。那邊畢竟是你的生母,事情鬧大了,豈不是叫人笑話?正兒八經去查,恐怕禦史彈劾的奏折會把你淹了!”
這倒也是。
皇帝的生母意圖謀害大長公主,不管事情是真是假,禦史們都會借機發作,指著他鼻子罵上一頓,煩人得緊。
想到這裡,皇帝的語氣有了幾分真誠:“謝姑母體諒。”
大長公主和顏悅色:“在你面前,姑母不說虛話。你那嬸娘,我是從來看不順眼,作風奢靡,心眼還跟針尖似的。自打她回京,王府裡南北行商來往不斷,各色珍奇流水般送進去,還經常大擺宴席,稍有些不順意,就大發雷霆。陛下啊,人言可畏,若是叫她連累了陛下的清名可怎麽好?”
說著,她伸手去拭不存在的眼淚:“你勤勤懇懇三年,總算把擔子給挑起來了。名聲來得艱難,毀得容易。本宮還不是心疼你嗎?”
皇帝微有動容:“姑母……”
“這事,你也不必查了。”大長公主道,“真查出個好歹來,還不是叫你為難?姑母受點委屈沒什麽,為著你,我也會讓她幾分。只是,你也要留心,把她約束好了,不要再鬧出這樣的事來。”
皇帝除了滿口答應還能怎麽樣?大長公主都這麽大方了。
“姑母放心,再怎麽樣,朕也不能叫您受委屈。曹家那邊,該怎麽罰就怎麽罰。嬸娘那裡,朕也會好好管束,決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
大長公主笑了起來:“你有這個心,這件事,本宮就讓它過去了。不過,我們朝芳宮,不能白受這份冤枉。”
皇帝馬上道:“朕立刻下旨,厚厚賞賜。”
大長公主眉開眼笑:“別人你意思意思就行了,但有個人,不能輕忽了。”
“姑母說的是?”
大長公主歎道:“你也知道,姑母曾經很想要個孩子,可惜自己生不出來。駙馬一去,更沒了心思。這三年在朝芳宮清修,原本都不想了,誰料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
“不知你可聽說過,凌雲真人有個弟子,隨她雲遊多年,年初才回來。她是個孝順的,回來後就在朝芳宮清修祈福。我寡居,她孤身,便時常過來相伴。還費盡心思,引來蝴蝶逗我開心。”
說到這裡,大長公主露出笑來:“姑母活了這四十來年,才知道有孩子承歡膝下是什麽滋味。”
皇帝若有所悟:“原來引蝴蝶的就是她啊!這麽說,是她被誣陷了?難怪姑母這般生氣。”
“正是。”大長公主橫眉怒目,“我一個寡居的老公主,都出家修行了,還求什麽?留個孩子陪在身邊,樂呵樂呵,難道很過分嗎?把巫蠱的罪名栽到她頭上,就是不叫本宮好過!”
皇帝連忙安撫:“姑母別生氣,誰叫姑母不好過,朕就叫他不好過!”
大長公主立時慈眉善目,極是欣慰:“有陛下這句話,姑母怎麽都行。”
“……”說是怎麽都行,怎麽還把人單獨提出來說?
皇帝問:“姑母是要收義女嗎?”
他這一提,大長公主有些意動:“這個……”
……
青玉驚疑不已。
這兩個人在幹什麽?她剛才好像聽到……
池韞鎮定自若,問她:“大家是不是嚇到了?”
“啊?哦!”青玉魂不守舍,說道,“沒,沒事。”
池韞笑道:“看你這樣子,還說沒事。行了,收拾收拾,回去歇著吧。 ”
“是。”
青玉轉身回後殿,池韞繼續與他說話:“今天你怎麽來得這麽及時?”
“也是巧合,”樓晏說,“我就在附近公乾,聽到哨聲,便親自來了。”
池韞點點頭,笑道:“你親自出現,效果比我想象中更好。我原本想著,只要能找來一個醫術高明的大夫,當場把那孩子救起來,就能洗清這汙名了。可你一來,我連跟師叔扯皮都不用了。”
這麽多差役,凌陽真人想找機會搗亂都不成。
樓晏臉上卻沒有半點笑意,說道:“原來你在朝芳宮,是這般處境。連巫蠱的罪名,都敢往你頭上栽。”
池韞笑笑:“無妨,這回可說是因禍得福,有大長公主出手,日後這些人,再想對我起壞心,就得掂量掂量。”
樓晏點點頭,想叫她不要再做這麽冒險的事,張了張嘴,又覺得沒有立場說。
她是這麽有本事的人,難道叫她不顧大仇,躲在他身後嗎?
可是什麽也不說,又擔心她的安危。
正在糾結,卻有一名小道姑急奔而來,喊道:“池師姐!池師姐!宮裡來人了!要召您進宮!”
站在殿門前的兩個人,怔聞一言,果然看到燈籠越來越近,內侍的服色清晰可見。
兩人齊齊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