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公夫婦一進殿,二話不說跪下叩頭。
“臣沒有教好兒女,以至於他們犯下大錯,特來請罪。”
“臣婦家教不嚴,沒有管好女兒,責無旁貸。”
“知道小女打破了蕭公子的頭,我們立刻去蕭府賠罪,不料蕭將軍已經出門,所以我們就來見陛下了。”鄭國公再次叩頭,語氣誠懇,“都怪小女,脾氣衝動,臣認罰。”
“……”
鄭國公夫婦的態度,讓殿中三個人都靜默了一瞬。
蕭達已經做好準備,要跟鄭國公府打這場官司,結果人家一來就認輸,這還怎麽打?
而且,這說辭他聽著怪怪的。
意思是不是,他連賠罪的時間都不等,就迫不及待來告狀了?
正常來說,兒女發生衝突,家長應該先溝通,溝通不了才會請人主持公道。
鄭國公夫婦的反應,恰在情理之中。
這豈不是反證了,他蕭達的反應不正常?
果然,皇帝的臉色溫和下來,說道:“朕就知道,鄭國公向來通情達理。蕭將軍,你聽到了?你這脾氣得改改,著什麽急啊,這不就給你賠罪來了?”
蕭達張了張嘴。
所以變成他的不是了?
可……
“蕭將軍,”鄭國公轉過身來,低聲下氣,“所謂子不教,父之過,孩子做得不好,是我們大人管教不嚴。蕭公子受傷,你生氣是應當的,不過看在他們年輕不懂事的份上,請你別跟他們計較,你有什麽要求,老夫照做就是。”
“是啊!”鄭國公夫人立刻接下去,“素素這個孩子,就是脾氣衝動。他們兄妹從小感情好,眼看她大哥差點被馬踩死,一時氣憤才會出手。”
“還有池家小姐,她射殺蕭公子的馬,也是不得已。萬一那匹馬踩實了,我家小子說不定連命都保不住,那樣我們兩家可就結下死仇了,你別怪她。”
“那個臭小子也真是的,二十來歲的人,還不知道控制脾氣。論起來蕭公子比他年紀小,年少輕狂也是有的,說幾句狠話哪能當真呢?偏偏他要計較。”
“我家小子落馬摔傷了腿,現下躺在床上,怕是要養個把月了。蕭將軍,看在他已經受到教訓的份上,求你高抬貴手。”
“還有俞大公子和樓大人,那是犬子請來的,並不乾他們的事。”
鄭國公夫婦一答一唱,蕭達越聽越不對勁。
等等,他沒打算說出射馬的事啊!
也沒遷怒到俞慎之和樓晏身上。
他又不是傻子,告個鄭國公就夠了,連俞家和樓晏一塊告上,還想不想贏了?就連懷寧王,他都沒打算計較!
說到懷寧王,他聽著鄭國公夫婦請罪,忍不住了:“不是,這事因本王而起,耿世子才是無辜受牽連的。陛下,您要降罪,就由臣來受吧!都怪臣,要跟蕭廉鬥氣,才會惹來這些。”
說著,他捧出那塊龍紋玉佩,又心痛又堅決:“臣、臣認輸就是了。嗚嗚嗚,臣錯了,臣不該來告狀,現在耿世子受傷躺在床上,耿小姐又要因此受罰,臣實在太罪過了。陛下,求您開恩。”
懷寧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可憐巴巴的。
皇帝越看越是惱火。
就算懷寧王無足輕重,到底是宗室郡王,居然因為這麽點破事,就逼得他跑來求情,還要交出禦賜玉佩,至於嗎?
蕭家公子被打破頭,確實有點過。但他剛才聽著,鄭國公世子也受傷了?
逼到射馬的地步,可見當時情況有多緊急。
這樣說來,耿家小姐怒而出手,也是情有可原。
倒是蕭廉,先是激懷寧王下注,又對鄭國公世子說狠話,最後被一個女孩子打傷了,怎麽聽都是自作自受。
蕭達眼看皇帝臉色沉下,心知不妙,喊道:“陛下!小兒……”
皇帝打斷他的話:“皇叔,你先別哭。這事朕聽著,涉及的人不少啊!”他回憶剛才的話,“你們說的池家小姐,莫非是大長公主那位義女?還有俞大公子,是太師府俞家的嗎?樓大人又是誰?”
鄭國公回道:“是。池小姐與我家素素在一塊兒,俞大公子則是犬子請來的。至於樓大人,便是通政司那位,他是隨俞大公子一起來的。”
“樓晏?”皇帝驚訝,“他居然也會跑去打馬球?”
懷寧王插嘴:“陛下,他們都是臣請來幫忙的。”
皇帝神情微動,吩咐胡公公:“去請樓大人。”
胡公公笑道:“陛下,樓大人已經在宮門外等候召見,奴婢這就去請。”
皇帝心道,樓晏果然懂事。
蕭達卻是心中一沉。
感覺不對,樓晏已經等在外面了,說明他早就做好準備趟這渾水了?
姓樓的怎麽回事?他不是一向不摻和這些事嗎?
這變故,打得蕭達措手不及。
他有膽子來告狀,是因為鄭國公府不得聖心。
現在拉了這麽多人下水……
等等,別急,樓晏未必會站在鄭國公那邊,他向來會揣摩皇帝的心思。
蕭達好不容易鎮定下來,樓晏進來了,順帶加了個俞慎之。
“臣樓晏, 參見陛下。”
“臣俞慎之,參見陛下。”
皇帝點點頭:“平身吧。”
“謝陛下。”樓晏起身,身子有些不穩,便伸手按了按腰。
皇帝發現了,問道:“樓四,你這是怎麽了?”
樓晏回稟:“臣方才下場打馬球,不小心傷到了。”
皇帝擰起眉:“誰打的?”
樓晏停頓了一下,答道:“是蕭統領家的公子,想來球杖無眼,不小心碰到了。”
皇帝心裡不舒服起來。
怎麽連樓晏也為蕭家說話?
一個郡王,一個國公,再加上他的心腹寵臣,竟然都不敢得罪一個禁軍統領?
懷寧王連禦賜玉佩都輸了,第一反應是進宮來求情。
鄭國公只有一個兒子,落馬摔傷躺在床上,卻馬上進宮來賠罪。
樓晏有他的信任,但還是不敢直言。
蕭家什麽時候這麽勢大了?
皇帝冷聲開口,問的卻是俞慎之:“俞推丞,聽說你受邀參加了這場馬球賽,且來說說,當時是什麽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