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韞翻完醫案,又問宸妃的飲食起居,還真是遵照太后的口諭,盡心照顧。
掌事姑姑不大樂意,可只要一推托,池韞便把太后搬出來。
由於主子沒有心氣,長福宮從上到下,都不習慣爭權了。打了幾回太極,就叫池韞得了逞。
寢殿裡,宸妃嫌棄地丟開酸梅,摸出一包甜棗,一邊吃一邊聽大宮女抱怨。
“現下茶房已經是那位池小姐說了算,一會兒水燒得太久,一會兒藥的分量不對。娘娘,你說她這是想幹什麽?真就討太后歡心呢?”
“本宮也納悶呢!”宸妃啃一口甜棗,喝一口茶,“把她弄過來,還明擺著下馬威,她怎麽好像一點也不在意?真這麽忠心耿耿,為太后辦差?”
大宮女思索道:“若是如此,她應該會配合我們吧?”
宸妃馬上否決:“不行,這事就怕露出行跡,萬一叫那隻九尾狐狸精看出來,咱們說不準就成黃飛虎了。”
大宮女訕笑:“您說的也太嚴重了,咱們家可不是沒根基的。”
宸妃不以為然:“沒見阮家都被打壓下去了嗎?這家族興衰就在一念之間,哪有萬全的?”
“那還照計劃行事?萬一池小姐壞了事怎麽辦?”大宮女問。
宸妃意味深長:“我們要相信蘇娘娘的本事。”
說罷,她從榻上下來,摸了摸肚子:“茶水喝多了,傳官房。”
“是。”
宸妃順手捏了捏腰上的肉,又問:“本宮最近吃得有點多,是不是胖了一圈?”
為了演好這出戲,她可真是太敬業了!
……
玉妃在靜室坐半天了。
她手裡握著瓷瓶,慢慢地把玩著,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什麽。
“娘娘。”錦瑟走進來,“傳膳嗎?”
玉妃搖頭:“本宮沒有胃口。”
錦瑟擔憂地看著她:“您又不吃嗎?最近胃口這麽差,要不請太醫過來瞧瞧?”
“不用了。”玉妃神色倦倦,又勉力安撫的樣子,“本宮沒事,只是冬天到了,有些倦怠罷了。”
錦瑟不疑有它,抱怨道:“您總是吃不下,宸妃娘娘倒是胃口好得很,偏偏大家都去關心她了,也沒人來問您一聲。”
玉妃笑了笑:“這怎麽一樣?她懷了龍子,自然人人關心。”
這道理錦瑟懂,可兩邊對比太強烈,難免心裡有落差。
自從宸妃有喜,陛下都沒時間來了。
“娘娘……”
可惜玉妃這次和她不同步,打從認清現實,她就不再為這種事傷神了。
她現在關注的是另一件事。
“錦瑟,你說宸妃這胎懷得穩嗎?”
聽她這麽問,錦瑟愣了一下。
玉妃像在問她,更像在自言自語:“這才個把月,她就因為一條麻繩,嚇得讓莊院判出手保胎,感覺不怎麽穩的樣子。”
錦瑟回道:“娘娘說的是。莊院判親口說了,宸妃的懷相不好,這胎還真說不準。”
私心裡,錦瑟盼著宸妃沒保住,這樣自家娘娘就有希望生下皇長子了。
玉妃繼續道:“聽說有的人,咳嗽都能滑胎,難道宸妃就是這樣的體質?平日倒看不出來。”
錦瑟說:“這還真說不準,先前賢妃娘娘就沒這些事。”只要娘娘能高興,她願意再多說一些。
玉妃緩緩點頭。
所以說,宸妃真滑胎了,別人也不會懷疑什麽。
“錦瑟,”玉妃忽然起身,“收拾一下,去長福宮。”
“娘娘?”
玉妃將那瓷瓶,小心地放進懷裡,嘴角翹了翹:“宸妃現下臥床養胎,想必無聊得緊,本宮多去探望,還能幫忙看著些。”
錦瑟愣了下,心中浮起愧疚。
娘娘真是心地善良,這個時候還惦記著宸妃,相比起來,盼著宸妃滑胎的自己,太羞愧了。
兩人出了靜室,正好看到墜兒匆匆走過去。
“墜兒!”錦瑟叫道。
墜兒踉蹌了一下,停下腳步,臉色有些倉皇。
“你最近怎麽回事?”錦瑟疑惑,“總不到娘娘跟前伺候,想偷懶?”
墜兒低著頭,雙手絞著帕子:“不是的,錦瑟姐姐……”
“那是為什麽?”錦瑟追問。
墜兒怯怯地看了玉妃一眼,又低下頭,吭吭哧哧:“奴婢、奴婢上次沒照顧好娘娘,害娘娘發燒,奴婢心中有愧……”
錦瑟松了口氣,笑道:“愧什麽?娘娘會計較這種小事嗎?行了,趕緊收拾收拾,陪娘娘去長福宮。”
“是……”
走過她身邊時,玉妃點了下她的腦袋,說道:“人不大,想得還挺多。本宮沒怪你,別想那麽多。”
這要換成以前,她一定感動於娘娘的大度,恨不得肝腦塗地吧?
墜兒腦子裡亂糟糟的,等醒過神,發覺自己愣了太久,連忙施禮:“謝娘娘恩典,奴婢以後一定好好當差。”
玉妃笑了笑,回去更衣了。
墜兒看著她們的身影離去,想起那日凌陽真人來時,聽到的隻言片語。
“這藥要吃多少?”
“最少一丸,最好兩丸。”
“多久發作?”
“最快半個時辰,看人。”
“本宮知道了,住持辛苦……”
可那天之後,墜兒根本沒見過什麽藥。她不禁在心裡猜,那到底是什麽藥呢……
玉妃到長福宮,發現柳絲絲也在。
“柳妹妹,你也來了?”她含笑打招呼。
柳絲絲起身施禮:“玉妃姐姐。”
引她過來的宮女說道:“兩位娘娘稍等,我家娘娘才起,正在洗漱。”
玉妃笑著說:“不著急,我們正好聊會兒。”
宮女施禮退了下去。
兩人閑聊幾句,卻聽外頭傳來碎瓷聲,隨後有人說了幾句話,氣氛似乎不怎麽愉快。
緊接著,兩名宮女從茶房那邊轉出來,其中一個抹著眼淚,另一個安慰。
“別哭了,她又不是咱們宮裡的人,過幾天就回了。”
那個掉淚的說道:“我就是生氣!她以為她是誰呀!太后說了一句,就處處插手我們宮裡的事。方才明明是丹兒撞的我,卻說我的不是。”
“誰叫她是奉旨來的呢?難不成我們還跟客人吵起來?忍忍吧……”
她們沒發現這邊,從門口過去了。
玉妃皺了皺眉,正想打聽一下,卻聽柳絲絲直接問了伺候的宮人:“她們說的是誰?”
那宮人局促地笑了一下,回道:“大約是池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