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晏陷進了深深的迷茫。

　這番話，固然讓他有幾分竊喜，但更多的是警惕。

　那日在茶樓，他認為她想脫身，所以故意那麽說。

　那麽本日，她說這些又是為了什麽?

　本來的玉重華，可不會對他說這些。

　全部書院要說誰跟她關系最好，無疑是太子。

　假如不是那樁禍事，她很快會成為太子妃……

　腦海裡，浮現出另一個聲音，聲調不同，語氣卻幾乎一樣:“子曰:君子不器。又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故而，君子不器就是，不能拘泥有形之器，而應當關注無形之道。”

　太子開朗大笑，說道:“重華，你又在胡編了。夫子的解釋明明不是這樣，詢弟，對吧?”

　另一個聲音忍笑:“太子哥哥，我倒感到她說的比夫子有道理。”

　“怎麽連你也站在她那邊?”

　“由於郡王殿下慧眼識珠啊！”

　“阿晏，你來說，你最公平了，確定不會被她騙往。”

　……

　銅鑼聲從前頭傳過來，法事開端了。

　樓晏從記憶裡抽回，緩聲問:“你要權勢做什麽?只要你好生在朝芳宮守完孝，再行議親，便是最好的前途。”

　池韞低笑一聲，回道:“現在不能說。”

　樓晏眯起眼，聲音也變得危險起來了:“不要認為，這次我幫了你，日後還會幫你。你要是在朝芳宮攪風攪雨，日後惹出禍事，說不得就是我來抓你。”

　“樓大人想多了。”池韞笑道，“我這個人，最好說話。別人不來惹我，我確定不會惹她。”

　樓晏冷笑:“就像華玉一樣?”

　池韞一臉無辜:“本來就是她嫉妒心重，惹出來的禍事。正凡人會由於我說兩句話，就要置我於逝世地嗎?”

　她還真是振振有辭。

　“你要是擔心，不如現在就答應我的親事。”池韞笑吟吟，“方才說了，我有兩條路，還有一條更快的，就是嫁人。惋惜現在沒人娶我，所以只能自己努力。假如樓大人願意娶我，那我當然不用這麽費勁了。”

　“……”樓晏問，“你方才說的是，嫁進高門。我也算高門嗎?”

　“怎麽不是?樓四公子，背後可是全部北襄王族……”

　話沒說完，樓晏忽然上前一步。

　兩人本來就離得近，他這樣一步踏上前，幾乎貼臉，池韞反射性往後退了一步。

　隨後反響過來，她拍了拍胸口，嗔道:“大人嚇了我一跳。”

　樓晏卻冷笑起來:“你嘴上說得好聽，身材卻保持在戒備狀態，直覺要與我保持間隔。這叫我怎麽信任你?”

　“你怎麽能這麽說?”池韞露出委屈的表情，“我又不是樓子裡的姑娘，忽然有男人貼到臉上來，能不戒備嗎?”

　“呵……”

　她卻做出賭氣的樣子，轉身要走:“大人不信任就不信任，用不著這樣故意輕薄！”

　“慢著！”意料之中的喝止聲傳來。

　池韞轉身看著他，笑意隱隱:“大人還是舍不得我?”

　樓晏冷冷看著她:“你方才說，樓四公子背後有北襄王族。難道你不知道，我已經被逐出宗族了嗎?現在的北襄王是我的兄長，他恨不得置我於逝世地。我現在不過是個有家回不得的落魄天孫，沒有陛下收留，已無容身之地。”

　池韞卻笑:“樓大人這話可不對。普天之下，難道王土，率土之濱，難道王臣。大人現在做的是朝廷的官，那便是堂堂正正的臣民，怎麽會沒有容身之地呢?”

　“……”他不是想說這個。

　“方才我那樣說也不對。大人不該妄自菲薄，您這樣的年紀，就已經是五品郎中了，日後說不得進閣拜相，權傾朝野，有沒有北襄王族，無關緊要。那時候，我就是想高攀都高攀不上，不如現在趁大人還算落魄，趕緊把地位給佔了，說不定還有機會做相爺夫人，您說是不是?”

　她怎麽能把投機取巧說得這麽動人……

　他都快要信任了。

　這時，外面騷動起來。

　哪怕他們站在僻靜處，也能明確地聽到嘈雜的腳步聲與說話聲。

　產生什麽事了?

　有丫鬟促而進，未幾時，俞家兄弟急忙忙從小閣出來。

　“你們怎麽還在這?”俞慎之看到他們，驚奇了一下，隨後道，“別發呆了，一起到前面往。聖駕來了，快往迎接。”

　樓晏和池韞齊齊變色。

　“你說陛下來了?為什麽?”

　俞慎之奇怪地看著他們。樓晏就算了，這位池大小姐為什麽反響這麽大?

　“這我怎麽知道?反正已經來了，還有玉妃伴駕。”

　“玉……”樓晏飛快地掃過池韞，“怎麽聖駕出行，事先也不說一聲?”

　“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先往迎駕！”俞慎之率先往外走。

　二人隻得跟上往。

　樓晏連看好幾次，惹得池韞起了懷疑:“有什麽問題嗎?”

　他想了想，壓著聲音說道:“等會兒，不管你聽到什麽見到什麽，都不要失態。”

　池韞莫名其妙:“為什麽我會失態?”

　沒工夫解釋了，由於聖駕已經到了。

　黃羅傘，孔雀扇，宮人如雲，內侍隨行。

　他們甚至沒有機會回到各自的地位上，便只能隨著眾人跪拜行禮。

　“臣等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們三人才出來，離的地位離法壇甚近。池韞就低著頭，看著一雙雙腳從眼前走過，最後是一個穿龍靴的男子，與一名女子同行，想來就是天子和那位玉妃了。

　宜安王。

　當初喊著郡王殿下的時候， 她可從沒想過，有一天會這樣跪在他眼前，山呼萬歲。

　“平身吧。”熟悉的聲音響起，帶著她不熟悉的聲調。

　以前的宜安王，跟鄭重的太子比起來，總是那樣聲調飛揚，帶著少年的銳氣與毛躁，本來他也可以這樣溫和，這樣冷靜，這樣高高在上。

　天子說:“朕只是忽然想起，皇兄的靈位供在此地，過來看看，爾等不必拘禮。”

　凌陽真人連忙應是。

　天子便笑:“法事持續。愛妃，我們進往吧，不要打攪真人了。”

　柔和的女聲傳來:“是，陛下。”

　僅僅三個字，池韞如遭雷擊，猛然抬開端。

　就在不遠處，一個她從來沒有想過的人，站在天子的身邊。小說天芳 最新章節 066章 聖 駕網址: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