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池韞跟著大長公主進宮。
兩人先去了太后的清寧宮,隨後池韞跟著皇后前往承元宮。
抵達承元宮時,樓晏已經等在那裡了。
“陛下!”
皇帝臉上有著明顯的黑眼圈,顯然昨天沒怎麽睡。
他對池韞點了點頭,極是和氣:“池表妹,有勞你跑一趟。”
池韞低身施禮:“應該的。”
樓晏已經跟皇帝說過了,這會兒胡恩過來稟報:“陛下,已經準備好了。”
池韞稟告:“陛下,那臣婦先去了。”
她在皇后的陪伴下,去了配殿。
殿裡已經設好了香案,但見池韞拿起上面的香點燃,似模似樣地走起了罡步。
這裡的動靜,自然瞞不了人。
外頭的內侍湊在一起說話。
“那是誰?裡面在幹什麽?”
“這你都不認識?她是樓大人的夫人,大長公主的義女啊!就是朝芳宮那個。想是陛下昨天做了噩夢,請她來安神的。”
“原來是她啊!這不是做法事嗎?這樣有用?”
“去年年底,太后睡不好,也是請她來安的神,之後就好多了。”
“你們都沒聽說嗎?這位樓夫人是花神弟子啊!朝芳宮的花神簽,就是因她而來,可靈驗了。”
“真的嗎?我聽說花神簽中者心想事成,好想去試試,可惜出不了宮。”
“你搖簽想幹什麽?總不會還指望寶貝重新長出來吧?”
“什麽啊!我只是……”
內侍們說說笑笑,一邊乾著自己活,一邊好奇地瞅著配殿。
會進宮來做內侍的,一般家境貧寒,沒念過書,越是這樣的人,越是信鬼神之說。再加上花神簽的名頭太大,理所當然都信了。
過了會兒,裡面的法事想必結束了。
皇后陪著這位樓夫人出來,胡恩提著一桶水,手裡拿著柳枝,跟在身邊。
她們沿著承元宮四下走動,每走幾步就停一停,讓胡恩拿柳枝灑水。
見過端午驅五毒的很容易明白,這是在驅邪,看來陛下覺得自己這是被邪祟纏上了。
池韞繞著宮殿慢慢走著,一直到皇帝昨晚睡覺的窗戶外面。
胡恩仔仔細細地灑著驅邪水,她就慢悠悠地看。
這幾天沒有下雨,然而花壇裡草木依然青翠。 隨後,她忽然發現廊柱上有道劃痕,
很是新鮮,便敲了敲窗子。
樓晏開窗看了看,隨即從屋裡出來,低聲問:“怎麽了?”
“你看那個。”
樓晏面色微微一變,叫小喜去找梯子。
皇帝也出來了,看著他攀上去,將柱子上的劃痕拓下來,又在屋簷上找到同樣的痕跡。
樓晏拍掉手上的灰,上前稟報:“陛下,找到原因了。”
皇帝沉下臉:“怎麽講?”
“胡公公,還請拿一副畫,和一卷絲線來。”
胡恩向皇帝看去,見他點了頭,命小內侍去準備東西。
不多時,東西都拿來了,樓晏仍舊爬上去,東弄弄西弄弄,就把畫卷起來掛到了屋簷下。
他把手裡的絲線遞給池韞,指了個方位:“你躲到柱子後面。”
池韞依言而行。
“好了,拉一下。”
池韞用力一拉,“嘩啦”一聲,被卷起來的畫掛了下來。
皇帝想起那個突然出現的影子,臉色就是一變。
“再拉一下。”
池韞聽他的,又是“唰”的一聲,那畫竟然卷了上去。
看完這機會的設置,皇帝已經明白了。
昨晚他就是被人算計了,讓人用畫嚇了一跳。
樓晏拱手:“這絲線不太結實,對方用的應該更柔韌一些。還有畫,紙的動靜有點大,或許是絹帛一類,風一吹就動,您看起來就更飄忽了。”
皇帝臉都青了,他的寢宮,居然有人敢用這樣的詭計!
那麽,要害他的命,是不是也輕而易舉。
“至於昨晚您會做夢,就是這個香的原因。”樓晏取出帕子,打開露出其中的灰燼,“這是臣昨晚在窗台上找到的,您在裡頭睡覺的時候,有人在窗外點了香,引您入夢。”
皇帝狠狠地捶了捶廊柱:“可惡!”
“陛下。”池韞接著走到花壇邊,“還有這裡,您宮裡的花草,如何澆水應該是有定數的,可是您看這同一個花壇裡,左邊和右邊,泥土的濕潤程度卻不一樣。”
皇帝再看過去,果然如此。
“您在夢裡聽到的水聲,應該就是這裡傳來的。”
有人在屋外,故意製造出水聲,一滴一滴濺在花壇上,他的夢就被帶跑了。
水這個東西,很容易讓他想到死在海邊的先太子。
“搜!”皇帝啞著聲音說,“朕的寢宮裡,居然有人裝神弄鬼?給朕搜出來!” 胡恩當即答應一聲,立時叫了侍衛進來。所有承元宮當差的內侍宮女,全部被帶過來。
皇后帶著池韞,避到次間去。
宮女奉上茶來,皇后看著慢慢飲茶的池韞,目光極是複雜。
“池表妹,真是厲害啊!”她說,“上回玉妃的事,也是你先發現的。若不是女子之身,完全可以去掌刑獄了。”
池韞放下茶盞,淡淡笑道:“娘娘謬讚了,不過是多看兩次,多看兩遍罷了。”
皇后笑了:“這多看多想,就不容易了。 ”
停頓了一下,她又問:“方才本宮還看到,你在幾塊地磚上做了印記,這又是為什麽?”
池韞向她眨了眨眼,露出個俏皮的笑:“娘娘且容臣婦賣個關子,過會兒再說。”
看來是有大事。
皇后心一緊,莫名緊張起來。
宮裡進出不易,這一搜查,很快就有了結果。
池韞聽到內侍宮女的哭喊聲,沒有去看。
是誰都無所謂,總之是這麽個結果。
直到中午過去,承元宮裡終於安靜下來。
皇帝回來了。
池韞跟著皇后,出了次間,正好瞧見樓晏進入殿門。
他拿著帕子,慢慢地擦著手,目光下垂,眼尾帶著冷意。
池韞不禁周身一寒,想起第一回在池家見他的情形。
好像這雙手,剛剛親自施過酷刑似的,雖然並沒有沾上血腥。
樓晏抬頭看到她,微微一笑,同時收起手帕。
又變回了那個溫暖體貼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