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行宮,便傳來一聲喝問:“何人!”
是巡邏的軍士,看到了這邊的燈火。
胡恩站出來,回道:“陛下在此。”
巡邏小隊的隊長領著人過來,果然看到了皇帝,急忙低身行禮:“參見陛下。”
皇帝點點頭,說道:“朕就在這兒走走,你們自去忙吧。”
胡恩補充:“陛下去看看先帝親筆題詞的石碑,喏,就在那兒。”
巡邏隊長看了看,那石碑就在行宮側旁,也在他們巡邏的路線上,周圍並沒有閑雜人等,應該是安全的,便沒多說什麽,拱手抱拳:“是!”
軍士們繼續巡邏,皇帝慢步走到石碑前,胡恩提著燈籠,照著上面的字。
皇帝仰頭看著,說道:“果然是先帝的手筆。”
他自小入宮,除了知道康王府那邊是親爹媽,和皇子並無差別。
何況,康王冷淡嚴肅,先帝卻和藹可親,這心裡孺慕的對象,自然偏向先帝多些。
“朕都不知道,這裡有先帝的題詞,難為你記著,你有心了。”皇帝感慨道。
胡恩抬袖拭淚,嗚咽出聲:“有陛下這句話,奴婢死而無憾了!”
他反應這麽大,皇帝哭笑不得:“這是怎麽了?好端端說什麽死?”
胡恩抬起通紅的眼睛:“陛下這段時間,有事都叫小喜,奴婢還以為陛下不喜歡奴婢了。”
皇帝臉上有些發熱,不自在地說:“你好歹也是個大總管,管著整個內廷呢,這貼身服侍的事,小內侍都能做,朕還不是體貼你!”
胡恩立刻露出驚訝又歡喜的神情來:“原來陛下是體貼奴婢,奴婢真是不知好歹,竟然誤會了陛下,奴婢該死!”
說著又要下跪,皇帝連忙虛扶了一把:“行了,出門在外,就別這麽多禮了。”
胡恩笑著稱是。
兩人繼續看碑,胡恩用手抹了抹,說道:“這下頭沾了些泥,得擦一擦才好。”
皇帝點點頭:“不能汙了先帝的遺作,你去叫兩個人來。”
胡恩遲疑:“那陛下您一個人……”
皇帝不以為意:“禁軍就在這兒,還能出事不成?”
胡恩就點點頭:“奴婢快去快回,陛下稍待。”
他留下燈籠,快步走開了。
皇帝起初沒覺得怎樣,站著站著,周圍漆黑一片,夜風涼颼颼地吹,不遠處就是陵山,埋著不知道多少屍骨,心裡不禁毛毛的。
胡恩怎麽還不回來呢?
“沙沙……”
皇帝心裡一跳,提著燈籠照向聲音來處,喊道:“誰?”
他告訴自己,用不著怕,禁軍就在附近巡邏,只要他喊一聲馬上過來。
腳步聲響了起來,帶著軍靴頓地特有的鏗鏘聲,接著是一個沙啞的聲音:“驚擾了陛下,卑下該死。”
是禁軍?皇帝看到黑暗中的人影走近,果然是個身穿盔甲的軍士。
他松了口氣,說道:“你怎的一個人?其他人呢?”
那軍士慢慢走來,燈籠照出一張消瘦但俊朗的臉,瞧著並不凶悍。
“回陛下,卑下出來小解的,沒想到您在這裡。”
“哦。”出於謹慎的直覺,眼見這人越來越近,皇帝製止,“那你回去吧。”
軍士停下腳步,似乎並沒有察覺到他的警惕,低身施禮:“是。”
皇帝見他轉身,這才安心回身繼續看碑文。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兩丈遠。
皇帝剛剛抬起燈籠,忽然背後傳來風聲,他隻來得及一側身,便有一把刀狠狠扎進了胸膛。
“啊!”慘叫聲劃破黑夜。
巡邏的禁軍馬上往這邊趕來。
距離很近,刺客來不及扎第二刀,只能轉身逃跑。
皇帝倒了下去,鮮血噴濺出來。
……
樓晏猛地坐起身,喊道:“寒燈!寒燈!”
睡在門口的寒燈一骨碌爬起來:“公子!”
“我好像聽到聲音了,你快出去看看,發生什麽事了。”
“是。”寒燈胡亂系了下衣裳,出了帳篷。
樓晏擦了把額頭的虛汗,發現自己心跳得很快,總覺得有什麽事情不好了。
他剛穿好衣裳,寒燈回來了,臉色難看得很,聲音都變調了:“公子,不好了!陛下遇刺了!”
“什麽?”樓晏臉色一變,拔腿就往行宮跑去。
是薑十,肯定是薑十!
他的目標居然不是康王,而是皇帝。
他想幹什麽?不對,指使他的人想幹什麽?!
樓晏腦袋裡亂哄哄的,到了行宮門口,恰巧跟俞慎之碰上了。
“怎麽回事?”他張口問道。
俞慎之也是一腦門的汗,急得臉龐扭曲:“我也才到!”
於是兩人往裡擠,可惜被攔下了。
守門的副將說:“沒有召令,不許進行宮一步!”
皇帝遇刺,行宮立刻進行了管制。依照慣例,現下作主的應當是太后,只是康王強勢,怕是直接越過了太后。
樓晏心急如焚,這會兒不能進行宮看情況,那就被動了啊!
皇帝到底怎麽樣?傷得重不重?還有希望活下來嗎?
不知道情況,他怎麽應對?
還沒想到辦法,大長公主來了。
副將上前,卻被大長公主一巴掌甩開:“本宮身為陛下唯一的親姑姑,還看不得了?”
她氣勢太足,道理也對,副將猶豫了下,到底沒再攔。
大長公主在池韞的相扶下,就這麽進去了。
池韞回過頭,隻來得及和樓晏對了個眼神。
兩人進了寢殿,就見皇帝躺在床塌上,太醫正在忙碌地救治,太后和皇后坐在一旁六神無主。
“嫂子!”大長公主喚道。
太后看到她,立時哭出來:“阿鳳!”
大長公主急步走過去,問:“陛下怎麽樣?”
皇后垂淚道:“陛下胸口中了一刀,太醫說,還好偏了一些,沒有扎中心臟,但是傷了別的髒器,流了很多血……”
也就是說,仍然有生命危險。
大長公主又是擔憂,又是生氣:“這怎麽回事?這麽多禁軍,刺客是怎麽混進來的?”
胡恩已在地上跪了許久,此時磕了個頭,哭著回稟:“都怪奴婢,陛下去看先帝題詞的石碑,說是髒了,叫人來洗,奴婢竟把陛下一個人留在那了……”
“那刺客呢?”
“鄭國公去抓了。”皇后恨恨地說,“到底是誰?竟敢圖謀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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